从不曾像此刻这般难过,哪怕当初他一剑刺穿了我,也不及如今半分疼痛。
顶着一具别人的躯壳来感受他浓烈到如要烫伤自己的感情,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拥抱,甚至每一滴眼泪,都让我的心犹如凌迟一般。
尽管那时在恒山上,也亲眼见过他与盈盈生死相守,可那毕竟只是旁观。直到亲身感受着这一切,方才醒悟原来真的难以承受。
我果然应该在醒来的时候就离开……
忍不住又看向那个坐在床边酣睡的人。
漆黑的房舍里一盏灯都没点,唯有角落的火盆兀自燃烧,成了这暗夜中的唯一光线。他紧靠床边席地而坐,因为怕会伤到我本就脆弱的身子所以没有与我同床,但却依然寸步不离地守着,似乎只要他一离开,我便会消失不见般。
忽然有些想笑。
若他真的离开哪怕只是半柱香,等他再回来时,我大概就真的不在这里了……
令狐冲,你爱的人是盈盈不是我。我无法将你的盈盈还给你,也没办法向你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至少可以不让你错爱我。
——我可以杀你第二次。
平淡而又决绝的话语适时回响在耳边,自嘲地轻笑了笑,你我之间剩下的,怕是只有恨了。
借着火盆不算明亮的光线,看着床边那人熟悉的轮廓,心中却满是留恋。只是,朝他伸出的手最终也只能停在半空。
东方不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今这人的眼中心中,都已容不下你。
罢了,可以放手第一次,如今便也能放手第二次。或许‘盈盈’今日的不告而别会让他很伤,但也好过让他糊里糊涂地爱着一个仇人。只需等到我的神识消失,真正的盈盈回来之后,他们便还能做一对神仙眷侣。
是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安安静静地消失。
在梨木大床上静静躺着,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之前在丹田处发现的火苗果然还在,尽管之前一直没功夫去理它,但它似乎也随着我苏醒的时间越久而越来越壮了。
这葵花宝典还真是天下至邪之物,饶是如今换了具躯壳,竟也能随着我的神识和心脏一同重生。稍微从那火焰中调动了些许出来,在体内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身子果然比刚才松了不少。
要想从他的身边无声无息地离开,拖着这重伤初愈的身子恐怕不行。但若要花费时间疗伤,只怕没十天半个月也是好不了的。可如今,我是一日也不想多待了。
他已经和盈盈成婚了,我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既不是任盈盈又不是东方不败,又有何资格留在这里承受他全部的情意。更何况,我也承受不起。
天依旧暗得没有一丝光线,墙边的火苗被窗外的冷风吹得左右摇曳,于是他映在我眼中的影子也这般轻轻摇晃起来。
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刺痛的感觉虽然不在了,但胸口的沉闷却还未消失。抱着‘他已经累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放松下来,或许并不会醒’这样侥幸的心态,我轻轻挪动着,朝床边靠了过去。
却一如我担心的那样,这样沉重的身子果然无法轻易从他身边逃开。
还不等我移到床边,地上坐着的人影便一个翻身将我整个压回了床上。
愣了愣,看着紧紧压住我四肢眼中微微透着怒火的令狐冲,一时间,竟忘了反抗。
伏在我的身上,他忽就闭上了眼。等到再睁开时,眼中已不见了怒意,仿佛刚才那种愤怒的感觉只是我的错觉。
“你要去哪?”稍微松了对我的钳制,手却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腕,而身体也依旧轻轻压着我。
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静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只是,怕你着凉。”
握着我手腕的力道又松了几许,定定望着我的眼睛,令狐冲微微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神,我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就快天亮了,你在床边坐了一整晚。”
默默盯了我一阵,他忽就翻身下了床。背对着我,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暗黑的夜空,“你身子还很虚弱,要多休息。”缓缓回身望着我,他温暖的眸光让我又晃了神,“再睡会儿吧。”
不可再看。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好。”再次闭上了眼,却又如何睡得着。
耳边传来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感觉右手又被他握了去。“安心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寸步不离。”
脸上有些痒,被他微凉的指尖轻轻刷过,心上却只剩疼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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