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广场中央。
“舅姥爷?”
“来,贤祖,来喝口水,你看这都吊了大半天了。”舅姥爷端着一碗水来到梅贤祖的身边。
“哎,那个谁,干什么呢?”远处有看守者朝他们望过来,其中一人走近两步道。
“我说,哥几个啊,不让吃饭难道还不让给喝口热水嘛,你看这天冷的。这特派员说让他在这儿好好考虑,也没说不让人喝水啊。”舅姥爷看了眼天色,对几人道。
“你可快着点儿啊,可别让特派员他们看到,要不然我也得跟着倒霉。”那人说着,走了开去。
“哎、哎。多谢。”舅姥爷远远地冲他道了一声谢。
“舅姥爷,还是你对我最好,还知道来给我送水,我快渴死了。”梅贤祖看了眼他,又偏头笑道:”舅姥爷,一直没跟你说呢,你今儿个对着喻烁的时候咋那么机灵啊,这还真不像你呢。不错不错,跟着本县长这几年你长进了不少啊。”
“什么机灵不机灵的,我呀,其实当时也没多想别的,就是进门那会儿觉得你的神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头,后来又一直一句话不说,这心里就起了点疑。”
“哟呵,知道察言观色了啊,不错,真不错!这是三妹这几年调教的结果吧,哈哈哈。”
“咳,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呢。再说了,我怎么做,这结果还不是一样,现在你还不一样被绑在这儿。”舅姥爷思及此,不由地一叹,又转头对梅贤祖低声问道:”贤祖啊,都这会儿了,你跟舅姥爷说句实话。你给我去帮她买药啥的钱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闻言,梅贤祖低着头,一时没说话。半晌,他看向舅姥爷问道:”你过来送水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的吧?怎么,你也不信我?”
“我是想信你啊!可你看这事儿它多凑巧,而且,你为啥就不肯跟我说实话,为啥不肯告诉我你帮王小红的钱到底打哪儿来的。”舅姥爷稍扬声问道。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那钱是我借来的,真的!”梅贤祖看着他,眨巴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你!”舅姥爷指着他,急道:”今天你一出事儿,我就已经去外面你说的那几家打听过了,你根本就没有向别人借过钱。你还要蒙我到啥时候啊!贤祖,你说你要是这回出了事儿,我、我怎么跟你爹交代,怎么跟梅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你去跟祖宗交代什么!”梅贤祖闻言正声道,抬头看了眼天空,对他沉声劝道:”算了,舅姥爷,你也别再问了。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儿陪着我了,你陪着我也没用。这要让喻烁看到了,再给你也扣上顶帽子,把你和三妹也给拖累了。”
“好,贤祖,我走了。我今儿个晚上就让人去黑龙山、孔雀山那边送信,让他们过来救你。”
“哎,舅姥爷,不要!”梅贤祖忙阻止道:”喻烁他占着理儿,又是省里的特派员,他手中有权,有枪。把兄弟们弄来,搞不好都会被牵累。”
“我管不了这些!虽然你不肯告诉我实话,但我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由着你去送死。”说着,他转身大步离去了。
次日清晨。雾远镇。
“哎呀,小红同志,你可算回来了。”
“小姚,怎么了?”
“那边出事了!听说,梅贤祖他今天被那个叫姓喻的省特派员捆绑于人前示众呢,好像明天要被问罪!这消息到了咱们镇子里,也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小姚道。
“什么?!”王小红闻言一惊,又问道:”小姚,你可知道他是因为啥事儿吗?”
“听镇上的人说,好像、好像是因为他侵吞了玉屏县里前几天公募收集上来的款子吧。”
“款子?什么款子?”
“这些天你忙着药品的事,可能不知道。听说姓喻的这次来玉屏不为别的,就为从玉屏征收银钱回省里去,说是为了省里根据各县的不同情况统一调配解决县乡问题,但依我看啊,就是为了给他们自己筹集军费什么吧。说是筹集军费还算好的,谁知道钱收上去后会落进哪个官儿的口袋里去。”说到此,小姚有些愤然。
“你的意思是,集资这事儿本来是梅贤祖负责的?现在款子不见了,所以姓喻的现在要拿他问罪?”
“差不多是这样,现在县里也有些人对他存疑。”
“就算别人怀疑,我王小红也不相信他会自己把钱吞了!若是别的什么有可能,但这事情上,我说什么也不信他贪了县里的公款去中饱私囊。他虽然过去是有些大户人家少爷的纨绔之风,但后来鼠疫前后早已经脱胎换骨,那年为了救我,甚至是不计生死。”
“你倒是挺信他的!五年没见,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就算他平日可能有些使性子,但他梅贤祖绝对不是分不清大是大非的人!再说了,他在玉屏当县长的这五年里,口碑一直很好,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玉屏百姓的事来!”王小红笃定道。
“可那款子不是个小数目,难道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这。。我也就想不通了。”王小红摇摇头,沉吟道。
“哎,对了,我想起来了,”小姚回忆道:”好像听到有从那边过来的人说,姓喻的说梅贤祖是拿钱去黑市上作了违禁品的交易。”
“违禁品?!你确定?”这话像是一道光忽然划过她的脑海,她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向一旁的小姚。
“嗯,我听到几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小姚点点头,看到一时间王小红在屋中站定了,说不清的复杂神色透出她的眼眸。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小姚看到她的眼神,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地吃了一惊。
“照此看来,很有可能!”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王小红点点头,分析道:”其实当时我就有所怀疑。你说,现在正是黑市上医药品坐地起价的时候,谁会这么好心地不仅不抬价,反而还降价卖给咱们。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可是和咱们交易的人不是说要举家南迁了吗,而且也是怀着济世救人之心,所以才会低价半卖半送地给咱们。”
“当然了,我刚才说的只是其一。其二,谁会正好在咱们货被烧了的时候做这种雪中送炭的事情。其三,你看看从他们那儿买来的药,除了极少数以外,大部分正是咱们所需的呢!本来我那时就想打听一下,奈何那会儿忙着药品的事情,再加上他们这些人是流动的,不好找。现在看来,多半是他悄悄帮了我们的忙。”
小姚赞同地点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道理啊!想不到他梅贤祖对你可真是上心啊。不过,难道说他是用了玉屏县里的公款帮咱们到黑市上去买了这批药品?”
王小红摇了摇头,对他说:”这。。。。我希望不是!但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看这样吧,一会儿咱们俩分头,我今晚去一趟那边,你暂时还是先守在这边。”
“好吧。那你一切小心。”小姚点头应道。
两个多时辰后。
“砰砰砰。”
“谁呀?”
“是我。”
“哎呀,姐,怎么是你啊!你啥时候回来的?”三妹一打开门,看到面前的人,不由地惊喜道。
“三妹,舅姥爷他在吗?”
“在、在,来,快进来。”说着,她将王小红迎进了院子,又对里屋喊道:”当家的,你快来看看谁来了?”
“王小红!你!你怎么这会儿过来这边了?”甫一出了照壁见到王小红,舅姥爷睁大了眼,诧异之下便脱口而出道。
一听他的话,王小红便心中了然,抿唇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果然是知道我回来了的事了。”
“这、这。。呵呵。。。”闻言,舅姥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因为嘴快给说漏了,不由地有些讪讪然看向她。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过来这边是为了梅贤祖的事情。”王晓红干脆道:”舅姥爷,你告诉我,上次我采购的一批药品是不是他让你差人弄来的?”
“这。。。。”舅姥爷有些犹豫。
“你别这、那的了。县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她人都来了,你就说实话吧。”三妹在一旁劝道。
“哎,我也知道是瞒不住你的了。”舅姥爷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那些东西就是贤祖让我帮你弄的。他听说你们那边失火了,后来猜到你可能又是有买药品的事情遇到难处了,就让我帮你。他还千叮万嘱,一定要找你没见过的人去办,为的就是不让你知道。他看你一直不来找我们,深怕你脾气倔,不肯接受。”
“果然是他!”听了舅姥爷的话,亲耳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一刻,王小红只觉得心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钝钝的痛,并不猛烈,却有酸酸涩涩的感觉地在胸臆间漫散开去,快要涌上眼眶,不由地咬了咬唇。
“好。那我再问你,你买药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他真的。。。。?”后面的话,她没有问出口,只是看着舅姥爷。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说不是,其实吧,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贤祖他什么都不肯说。”
“我信他!但我想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王晓红道。
“唉,是啊,你说这些事儿吧,怎么就正好都赶到一块儿了。”
“哎呀,时间不早了!”三妹忽然一拍脑袋,对二人道:”一会儿就是那姓喻的特派员给梅贤祖限定的最后时间了,咱们也得赶紧过去。哎对了,姐,你来这儿后去看过他吗?他在那儿差不多被吊了一天一夜了。这么冷的天。。。”
王小红摇摇头道:”还没有,我来了以后就先找你们了,总得弄清楚事情才好去想对策啊。”
听说他在冬日的寒风里被吊了一天多,她只觉得心中又是一痛。
“咱们赶紧过去吧,现在这一时半会儿的我看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哎,贤祖啊。。。”说到此,舅姥爷便忍不住又是一声叹,顺手摸了摸自己腰后别着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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