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玩笑对我和溢静两个没有结婚的男女有些过头,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能低头吃饭。
这样我就莫名成为执法队的一员,执法队的主要任务是对一些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条例超生的育龄妇女强制执行结扎、上环措施,对因超生拒不缴纳社会抚养费的进行强制征收。在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占主导地位的西北超生现象是很严重的,虽然在政策执行尺度上各级政府有一定的宽松度,但仍然有很多家庭都严重超生。最终所有的政策都会落在乡政府的层面去实施,为了做了计划生育工作乡政府费尽了心思,所以执法队的产生也是政策的衍生(原谅那个年代的疯狂,如今我们美好的生活来自于几代人在不同层次上不同程度的牺牲)。甜水村老百姓中间流传着“三怕”:“吃饭遇到王满贵,睡觉遇到刘百岁,半夜遇到执法队!”王满贵是村里一个无赖,游手好闲不干活,每当谁家做了顿好吃的他准到,赶都赶不走,很是讨厌。刘百岁则是一个老酒鬼,也是一个单独汉,每天都喝酒,喝醉酒后晚上到处乱串门,砸东家的门敲西家的门,人家不开门他就骂人。他有一个儿子在县公安局当副局长,明白事儿的人都躲着他。但最让村民们害怕的还是执法队。执法队神出鬼没,白天、晚上都有可能出现在村民家里,而对那些违反政策的人执法队一般是不会客气的,床铺、锅灶、摩托车、拖拉机……凡是值钱的东西执法队的人会毫不客气地“没收”乡镇府,然后等你的女人做完了绝育手术才会把东西还给你。卡岗乡的执法队是出了名的厉害,全乡及附近乡的人都知道。当然在这样的执法之下难免会有一些人趁机要挟村民得些好处,但一来上面领导看不见,二来有了这点好处工作也干得很不错,上面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你做得不过份没有村民告状,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的。
执法队一般会分成几个小队分头行事,但遇到难度大的大家会一起去。在我和溢静来之前,他们已经解决了村里一个很难缠的“双女户”,把女的送去乡卫生院上环去了。溢静告诉我村长也超生,而且是四胎。他老婆最近跑到外地亲戚家生的第四个孩子。但是我们乡上的执法队神通广大,硬是从他亲戚家找出他老婆带回来了。村长一听老婆落在执法队手里就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连忙把执法队所有的人请到家里宰羊招待,希望执法队能够对自己网开一面。执法队是由乡长朋毛亲自指挥的,乡长的到场让村长感到事情遇到了转机,招待得更加殷勤了。女人生孩子不在家,他就专门从乡里的饭馆请一个会做饭的厨师到家宰羊做饭,好烟好酒饮料干果不断价往桌子上放。这个时候桌子上已经行起了酒令,那个叫张玉花的执法队员喝起酒在也不含糊,和几个大男人一起划着拳大声说话。现场除两个女的和我之外,所有的人都开始喝酒,声音很嘈杂。我和溢静在一个边角上一起窃窃私语,为了听清楚对方的话彼此不由得头往跟前凑着。
“单是今天来的就有十七个人,乡长为什么还要我加入呢?”我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因为离得很近。
“傻子啊你?跟你根本就没关系,是和赵书记有关。”溢静扑闪着那灵性十足的眼睛对我说,我闻到到她身上散发出一缕缕香气,不是香水和擦脸油的味道,与这酒气肉气汗气的大屋子格格不入。
“跟赵书记有什么关系?”我的声音有点大,周围有人仿佛听见我的话,转过脸向我敬酒,我拒绝了。
“等没人的时候我单独跟你说,这儿不方便。”溢静道。身上的味道持续飘向我的鼻子,我不由得赞叹一声:“你身上好香!”
“是吗?我爸爸妈妈在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但我自己闻不到啊,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香味儿。”看了眼桌子上脸盆里剩下的两块肉,她又补充说:“你可别说是羊肉的香味啊!”随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很好看,但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
“噗嗤—”我刚喝了一口茶,幸亏大部分已经咽下去了。对溢静我有一种她很神秘的感觉,有时候她是一个长者,指点着我熟悉乡政府院子里的人和事,觉得她很练达。有时候她又很认真,一个人默默地在自己房子里干着工作。深夜我上厕所去的时候都能看见她工作的样子。有时候又觉得她很调皮,比如眼前这个时候。又或者是第一次在梅林村遇到她的那个时候吧。不管她是哪一种姿态出现,我都觉得跟她在一起很舒服。没有上下级的拘束,没有年龄的鸿沟,她的嘴里有的是一些有趣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思考过她平时跟我开玩笑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或者,在我心里她的话一直都是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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