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黑边圆眼镜。他的头发也已经花白了,长期的俯案工作让他的颈部有些前倾,背部微微有点驼。下巴上留着一撮短短的胡须,跟人说话的时候那撮胡须随着说话不停地动。在我上学的时候听他讲课老关注他那撮胡须,以致于因此走神挨过他的戒尺。
“叔,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父亲比他年长并不多,但他还是叫父亲叔。那一撮让我曾经挨打的胡须一如既往地随说话而动。
“呃……”父亲扫视了一桌的人一圈,声音略微沙哑地说道:
“徐老师,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把你叫来一方面是感谢你把九娃(我的小名)培养成材了,他现在已经在乡政府上班了,生活上我们已经不担心他了。二来呢是我的病……咳咳……”
说到这里父亲开始咳嗽起来,旁边的徐老师连忙轻轻地在父亲背上拍了几下。
“叔,你的病不是恢复得很好嘛!”徐老师边拍着父亲的背边说着。
在徐老师轻轻的拍打之下父亲止住了咳嗽,接着说道:
“也不怕在场的乡里的领导笑话,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我清楚自己得这病捡回一条命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照顾。但这段时间里我也了解了这个病,它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我一个老头子剩下的时间没有多少了。”说到这里,父亲眼里闪过一丝悲哀的神色,我的心又一阵悸颤。
“不要这么说老爷子,你身体这么好,病恢复得这样快,我看用不了两年你就能完全康复。”乡长朋毛听了父亲的话说道。
“这是自然规律,谁都跑不掉的。”父亲喝了一口碗里的羊肉汤接着说:“今天有幸乡里的领导也赏脸来我们家,也是老天爷赐给我们家的机会。我不是担心自己能活多久,九娃是我最后一个孩子,现在已经参加工作,他自己能养活自己我也不担心。但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病了之后九娃这孩子我已经没有办法照顾他走更长的路了,今后的路要靠他自己。”
母亲给众人添茶水,父亲看了一眼母亲又说道:“九娃她妈一直操持着这个家,但她现在年纪也大了,还要照顾我这个不能走路的残废。九娃唯一让我不放心的一件事就是还没有娶上媳妇,所以这件事情要靠在座的大家伙儿帮个忙,张罗张罗。”
“这是好事呀!”徐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九娃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听话、勤快,学习也很好,这件事情我一定好好操心,遇到合适的马上给你们消息。”
“原来是这事呀!”我终于明白父母今天请客的意思了,可我的心里有一万个不赞成。“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介绍媳妇?再说我才二十二岁呀!连一场恋爱都没谈就要谈婚论嫁了吗?”心里这样想,但我仍然装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给朋毛乡长添了一杯茶又拿起溢静的杯子准备给她倒茶。
“不用了,我今天已经喝了好几杯了。”溢静伸出手来,要把自己的杯子从我手里拿到自己跟前不让我倒茶,两个人的手在推让的过程中碰到一起。“她的手好滑腻啊!”我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我记忆深刻的那一件,腼腆的微笑让我的心不禁一动,仿佛找到了某个问题的答案。毕竟我还是给她倒好了茶,胜利者一样的我对她说:“喝茶可以养颜,多喝水没坏处!”收到的是她似嗔又似满怀心事的一个眼神。
“这不有现成的吗?我把我们乡上这个姑娘介绍给你得了。”朋毛乡长对我开起了玩笑。溢静是个没结婚的姑娘,但年龄比我大着好几岁呢,在我们这个落后的地方有条件的娃是不可能找比他岁数大的媳妇的。
听到这话溢静骂起乡长朋毛来,“得了我的大乡长,我都这么大的老姑娘了,你就别去祸害人家九娃了。”
“听你这么说你是同意的了?”乡长朋毛一下子找出了溢静话里的把柄,笑嘻嘻地对溢静说。
“别胡说,你是乡长说话要符合乡长的身份。”溢静争辩得有些吃力。
“乡长,你们今天来县上办什么事呀。”徐老师给溢静解了围。
“哦……”乡长朋毛似乎有点走神,对徐老师的问话犹豫了一阵。“是去民政局要救济面。”他摸了下自己的头。“嗯,是救济面,今年我们乡受了不小的雪灾,有几户老百姓连口粮都解决不了,所以嘛,我们去民政局要救济面,”看了一眼周斌,他又接着说:“晚上我们要住在县上,等明天民政局上班了要早早去见他们局长,救济面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周斌有点诧异地望了望溢静,溢静的脸已经从刚才的红里恢复正常了,毫无表情地听着乡长朋毛的话,不作声。两个座上的姐夫被母亲叫出去了,估计是姐姐们的吩咐。
这时大家开始谈论起今年的大雪了,整个屋子里唯独没人和我说话。“今天说的难道不是我的事儿?”心里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徐老师晚上要回学校,明天就要上课了。我的假期也结束了,本来想跟乡长他们一起去,因为他们有车,但乡长对我说要在县上住几天,要我自己去乡上。虽然乡上不是很忙,但我请假的这四十多天下来我手头上也堆积了不少必须我自己处理的事情。临走时溢静问我家里有没有电话,正好我们家刚安装电话不久,我就把电话号码告诉给她。乡长喝了点酒,有些兴奋地跟父母和我道别。周斌发动了北京吉普,一阵尘烟他们就不见了。(未完待续)
晾干感情的时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