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干感情的时间（3）

第二章与生命有关

7、1997年，春节。

这样的节日是一年中最大节日，多少年来从未离开过家。而这一年的春节注定是要在省城医院里度过的了。父亲因为气管炎的老毛病犯了住进了省城医院。和去年一样，年三十的时候下了一场雪。家人和医生的意思是要父亲过完春节再回来住院，但父亲好像害怕我们不会让他再来一样执意不肯出来。看着他无助的眼神我的心缩得紧紧地。想流泪，但是没有。望着病房外面飘扬的飞雪，我的心里也是很冷的。远处爆竹的声音一声一声传来，偶尔会有烟花越过高楼的缝隙在窗外的天空中绽开，看上去很美丽。很时候会有很多，与纷飞的雪花互相映衬着，让人的心里有一股激动。但等自己回过头来又回到冷冰冰的现实当中，看到父亲那张日益憔悴的脸，想起他往日的操劳。又想哭泣了，但是依然没有眼泪。

母亲没能来医院陪伴，因为家里来了很多的客人。在医院里陪伴父亲的是我和两个已婚的姐姐还有两个姐夫。他们都放弃了在家过年来到医院相伴。年夜饭是两个姐姐做好带到病房里来的，很丰盛。为了让父亲开心我们也让自己开心，两个姐夫买来了花炮在外面放起来。父亲在我们的激励下精神也好像好了很多，吃了不少东西，这一夜我们几个喝了点酒到夜里三点多都很快睡着了。那夜的梦里我梦到了溢静对着我轻轻地笑。

初三的早晨父亲出院了，因为前两天下了很大的雪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车回去（坐班车怕父亲坚持不住）所以父亲留在了省城的二姐家里，母亲也在初三的下午赶到了父亲身边。家里让两个未婚的姐姐三姐四姐守着。父亲怕家里来人照顾不过来，让我回家。在医院的这些天我也累了，所以我听从了父亲回到了家里。

人的感觉总是有很大的惯性，当习惯了让心紧张的医院生活之后回到家的我反而彻夜无眠。每每的夜里，总有一张嫣然的笑脸伴着我的幻想在天快亮的时候入眠。

8、1997年，秋。

父亲终于回家了！他康复得不错，虽然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但依然能驻着拐杖慢慢走动。但在父亲心里这无疑是天崩地裂的变故，失去劳动能力的父亲总是望着外在的窗户发呆，眼神只流露的只是哀伤。那眼神仿佛在对我说，父亲的生命只是残留的一点点。我每次回到家里，就有这样的哀伤围绕着我，让我看到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在家呆的时间长了，就有一种想逃离的欲望。但我知道，我尽可能多地呆在家里才会让父亲的眼神有一些生机。

父亲变了。每当家里来了人的时候父亲总会显出与往日不同的厌恶。以往那个风趣幽默的父亲不见了，每当人们与他谈论的时候，他总是以“哦”“呀”之类的语气略过或者干脆就是不发一言。看在眼里，我的心里一阵阵的痛感传来。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也只能任其自然了。梅林乡的事情并没有许多，乡政府给我的假期也很足，我在家里呆了整整三个月。这期间乡长朋毛和溢静一起来看望过一次，并带来了一些牛奶、茶叶之类的慰问品，他俩没有太多的寒暄这后匆匆的走了，说是要去县上办理一些事情。我看到溢静并不情愿的情色及厌恶的眼神，那也是匆匆一瞥。

日子并非一成不变的压抑。这天早上，当我起床后到院子外面转去的时候，惊喜地发现父亲已经站在门前的小树林里锻炼，而且以往不能下蹲的他居然能够做出下蹲的姿势。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连忙跑回家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正在打扫卫生的母亲，她有些疑惑地走出家门到树林里察看。看到父亲做出下蹲的样子我脆弱的母亲居然激动地哭出了声音。

“娃呀，今天早上我起来看到家门口飞过来一只喜鹊，没想到居然是你大大的事情。”母亲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红晕，看起来整个人都比前些日子精神了很多。

“老阿奶，我今天好像恢复了很多！”父亲看到我俩走过来，兴奋地说着。

“老阿爷，都是你平日里好事做得多，老天爷才会让你恢复成这个样子的，不然脑子出血了活过来的有风个人？”母亲在旧衣服的前襟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土说。

“老阿奶，今天把徐老师叫过来，我们庆贺一下！”父亲做完了下蹲，又拿起拐杖对母亲说。

“好好好！我收拾完家里马上到学校去请徐老师。”母亲眼里充满了笑意。

徐老师是我们村上的唯一的老师，我们读过书的人都是徐老师教出来的，我也是他的学生。听到徐老师要来，我心里条件反射似地一紧。因为在我上学的时候很调皮，总是挨徐老师的竹棒，徐老师常在人前说我是他打过最多的学生，但我也是他教出的学生中学得最好的学生。虽然已经是二十世纪了，但我们这里仍然信奉着“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样的教育理念，“不打不成材”是老师和家长们常说的口头禅。其实我心里也在信奉着这些，如果不是当初徐老师的竹棒，我现在可能就和村里那些整天和泥土打交道的孩子一样在吃苦了。好逸恶劳并不是一件道德败坏的事情，人的这种本性至少可以让我们更加努力去向往美好的生活。从师范学校毕业的我经历了短暂的教师生涯后又到乡政府当秘书，我一下子成了我们村里成就最高的人，这让我的眼光也不觉得有些飘忽起来了。看到昔日的同学现在都在田里忙碌着心里不禁感慨，改变我命运的人正是村上五十多岁的老教师徐老师。想到这里我心里暗暗谴责刚才的我，我连忙跑回家去主动向母亲请缨去请徐老师。

晾干感情的时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