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

张代山本想不去，他已经将纸捏成团，想了想却不忍，回到屋后，将它打开看。

上面写着：醉楼一叙。

现在索性无事，张代山决定去看看吧，好歹故人一场。

他换了见朴素些的袍子，将腰间的涤子解下来，普普通通走出去，醉楼在西南面，他以前听说过，沿路走来，有些认识他的人们和他打招呼。

张代山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生活，舒坦心里也没那么多繁杂事物，之所以明年秋闱想着一定要要中，就是爹娘对他的期盼，他于心不忍让二老失望吧。

来到醉楼，现在是申时，大部分人都在烧饭吃饭，所以醉楼门前门可罗雀，他远看门关着，以为没人，刚走进去拍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生出一只柔嫩的手，一把将张代山拽了进去 ，“嘘！别出声儿，我带你走。”兰卿压低声音对张代山说。于是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上楼去。

来到最里边的一间小屋子，兰卿推开门说：“你进去吧，她在等你。”已经都到这儿了张代山只能走进去，屋里王清琬依靠床柱子坐在床边上。

“代山哥，你坐凳子上吧。离我远点儿，我得了病就想找你说会儿话。”王清琬微笑着看她眼神却是呆滞的。张代山听她的话，坐在桌前的凳子上。

“你知道吗？我很后悔，这个世事是个吃人的地方，我这样没有爹娘保护的姑娘，这一路走来太艰苦，小时候娘亲总是教我要做个善良的孩子，要相互谦让，要去帮助别人，我乖巧又听话的做了，可是善良换来别人的嘲笑，帮助换来别人更得寸进尺，谦让反而被人觉得理所应当，我嫁到楼家，楼家父子将我当做物件一般，那时我想哪怕就没有爱，没有情。我在这里有一席之地就够了，却没想到还有更加肮脏的事情，他们派人监控着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你知道吗？每次他们聚诗会、酒会的时候，都是我最痛苦难熬的时候。”王清琬想到了什么一样，不住地摇着头。

张代山垂下眼睛：“我当时猜到你会有遭遇，只是觉得去楼家，也可能就相当个下人，也就是给他们端茶倒水的，却没想到情况更加恶劣啊。”

王清琬又笑了，接着讲：“唯一给我温暖的就是你，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太憋屈，我想要找个人说说，我想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儿。”王清琬有些激动，忽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张岱山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但是王清婉示意他不要过来。

“你放心，我这咳疾，就只是因为肺气不足，不是肺痨不会传染给你。之所以不想让你靠近，是因为我得了脏病，已经从里面烂了。”王清婉下定决心一样的说出来。

张代山更加吃惊，他说：“这妇科病是可以医治的呀，去找一个千金药手（女大夫）就可以帮你治好啊。”说着张岱山站起身，又讲：“我去帮你找一个来吧，你这样下去，这不是糟践自己吗？”

“不！不要，让我有点尊严的活着吧，接着说，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楼家父子在府里把我轮番折磨，我怀过一个孩子，但父亲却不知道是谁，后来我向外祖母求情，我说把我所有的家产都给你，求你救我出来，可能是上天看我太过于凄惨。终于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逃出楼家。”王清琬讲出这么让人觉得难过的事。

“要是难受你就哭一哭吧。很抱歉，我没有帮到你。”张岱山，有些羞愧，他不知道王清琬竟然在这这样地狱生活。他也只能用话安慰着她，希望她能……哎……

“不哭，我的眼泪已经没有了 ，出了楼府之后，为了生计。我将脸面和尊严踩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我不后悔这段日子，最起码是我愿意的。现在我也知道我爹呀也没了，这世上没有让我再留恋的东西啊，让你来呢，是想有个请求：请你将我葬在一片儿美丽的山海边。我时日无多，看在这故人的份上，希望你能答应。”王清婉的肩膀在颤抖，她的眼睛明亮，看着张代山充满了乞求。

张代山的心里五味杂陈：“能不能再试一试，再治一下呀，治好了我带你走。”他沉重地说道。

“不会好的，我的心真的已经烂啦！算啦，这么为难你，谢谢你听我讲完这些，你快去忙吧！”王清婉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内府，都顺着下面流出去了。没有疼痛，没有难受，反倒倒有一丝丝轻松。

张岱山忽然站起说道：“你不会是喝了药吧？”说着他就要向这边奔过来，王清婉却大叫一声：“别来。”

说完，伸手阻止他 ，好像她的力气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在流逝。张代山只能干着急：“你不要这样嘛！还是要活下来的呀！”

“我没有吃药，我只是生了个死胎，有点累。抱歉，让你知道这些肮脏的事情，抱歉。”王清婉缓了缓又振作的说。

张代山无法，又怕激怒了她，会更加让她的身体状况不好，“别担心我一会儿死不了，我就是和你讲一下之后的事情。一会儿你出去兰青，那里有我的一些盘缠，请帮帮我。”

张代山见她这样子，也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点头说：“你只要好好的，我帮着你。”

王清婉笑了，笑得一如当初见他的第一面，那么清纯干净。“谢谢，你走吧我休息了。”

张代山说：“你好好休息吧，别乱想。”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兰卿立刻塞给他一袋东西，然后推着他，走出大门。“有事的话你来店里及时找我。”张岱山刚说完这句话就被“砰”一声关在门外了。

兰卿连忙跑上楼去，张青瓦的身下已经是血红一片，还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开出了朵朵血花。“你说你这人咋就这么倔呢？”兰卿扶着她躺下，对她说：“求你可别动啦，再这样下去我真没法子。”

“好的，谢谢姐姐。”王清婉无比的乖巧，她觉得很累很累，想要睡觉了。

转过身去的兰卿眼泪忍不住的流，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命就很苦。没想到王清婉的命更苦。王清琬是硬生生将自己肚子里的五六个月的孩子打掉的，本来之前她就落过一胎，其实兰卿劝过她：要不就生下来好啦。可是她性子烈不肯，所以才出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

一路上，张代山心情复杂地走回去，他将包裹打开是一些散碎银子。一只银簪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和几封信。有一封信，打开来都没有来得及装起来，张代山拿起来看，是从楼家寄来的。

上面写着她父亲是因何事。在何地而死的。张代山叹息一声，他想：如果要是李苒能登上那至高之位，将解救天下这些穷苦百姓为任，他也乐意帮着他一起治国平安。

张代山将东西依旧放好，打算明天还给王清琬，这夜她睡得有点不踏实，怎么都觉得迷迷糊糊，早晨醒来，两眼惺忪。张代山将自己的书，整理出了一部分，打算要带到书院去。既然决定了要去参加秋闱，那么就要加油啦。

一个上午，就在他的整理中度过去了，店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他就想着这几天，跟爹娘告别，跟店里的几人讲一下，然后自己去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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