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六）

作为一个曾经被采补到气血两亏、差点散手人寰的人，在逃离樊笼之后，素素最执著的就是养生。

但药材太贵，素素心知自己承担不起高昂的费用，于是转而研究食补。

山林里什么不多，就天生地养的食材多。从前素素身子不太好，没有发挥的余地，多半只能守株待兔，捡捡附近的野果野菜。现下有大白时不时带她出去开荒，什么山药灵芝，花草浆果都是应有尽有。

一锅纯正的山药炖芦花鸡芳香四溢地捧出来，润玉没有再拒绝素素的分食邀请。

他的身体还是很虚，连握勺的力气都没有，反复试着拿起汤匙，又颤颤地从掌心松落。

素素索性把他的碗拿过来，一勺勺喂他。

浓香的鸡汤入口，暖意丝丝入扣顺着食道流入腹中，仿佛四肢百骸都活泛开。

润玉感觉到从脊骨处泛起的酥麻，颇为不自然地避开素素关切的目光。

润玉“劳烦素素姑娘了。”

素素：“没事，病人总是要有特权的嘛，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阿娘也是这样照顾我，事事亲力亲为不说，还寸步不离，那架势，像是要把我栓在裤腰带上一样。”

素素露着真切的笑容，将热烫的鸡汤吹了吹，再送到润玉唇边。

素素：“不过你这么大只，我应该是栓不了了。”

素素用眼睛比划他的身形，虽然瘦是瘦了点，但当初把他从溪水边搬回来，可费了她不少力气。

润玉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生得极好，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唇角上扬时，笑容牵动眼眸，宛若是漫天的星辰都噙在其中，星光摇曳，绚烂夺目。

素素坐直身，目光细细地淌过他脸上的每一寸。

被她看得不自在，润玉咳了一声。

润玉“怎么了？”

素素：“想记住你现在的样子。”

相处这么些时日，素素见过他很多种样子，狼狈的、尴尬的、无助的、绝望的……种种不堪都被她收入眼底，却独独没见他笑过。

当真好看。

素素：“你以前是这样的吗？”

润玉“怎么样？”

素素：“对每个人都这样笑。”

润玉稍稍回忆了一下。

润玉“没有，多半都是同僚间的客套。”

润玉“我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免不了要迎来送往，所以，他们大概都觉得我性情和软。”

素素了然地点点头。

素素：“果然，你的坏脾气都发给我看了。”

润玉“我……”

素素：“好啦好啦，逗你啦！”

素素：“我就是好奇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素素用汤勺慢慢搅着碗里头的山药片。

素素：“小时候听阿娘讲故事，就很向往外面的世界。阿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惜我长到现在，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这里，字还不认识几个。”

润玉看向素素的手，因为长久做工，她的手称不上细嫩，指侧甚至还有几道划痕，那是劈柴火的时候刮到的。

素素：“欸，你会认字吗？”

没等他回答，素素继续道。

素素：“应该会吧，我觉得你身上的气质跟镇上那些读书人很像，不过你比他们更好看。”

润玉“其实，润玉只是读过几本书，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博览群书的夜神大殿惯来谦逊，素素却没转过弯来，她一向直来直去，很多时候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素素：“那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虽然知道你叫‘润玉’，却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润玉点点头，他想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但发现这儿并无纸笔。

正巧素素饶有兴致地靠过来，她靠近时衣袖正落在他膝上，于是他用手指在那片布料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润玉。

润玉写得很慢，衣料柔软地撑开他落指后留下的褶皱，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痕迹。

即便是这样素素也看得很认真。

虽然有些复杂，但是她想记住。

素素：“你的名字真好看。”

素素称赞道。

她也在布上划下自己的名字。

——素素。

她认识的字不多，阿娘只给她开过小半月的蒙就撒手人寰，后来也没有人再教她。她练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时间长了，也能写得端端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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