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陡然睁开眼来,压了我半天的疲惫感如水流走,只剩下一个轻松的身体。我伸了个懒腰,心情愉快得要命。昨晚的事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过是个普通到没法掀起丝毫情绪波澜的过去,只借着深夜才能发酵到极致地不安感在此刻消失不见,留下的空缺被莫名的欢乐填补,就连心跳也在这种快乐气息之中跳得越发卖力,震得骨骼微颤庆祝着“新生”。
看着窗外的阳光,我愣了一会,思绪接着这愣神的片刻涣散开来拆解成了一个空白的世界。我闭上眼睛,空白的世界里浮现出了昨晚的梦境,心头也溅起些属于这个梦境的压抑情绪。
我已经不是个只会堆积绪不去梳理的人了,生过病之后我自然而然学会了怎么样去整理好情绪。
……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融入这个世界、这个团体吧?
……
这个想法浮现的那一刹那,心诚实地颤了一下,牵引出了更多的复杂情绪来,告诉着我梦境恐惧不安感的真正来源。但又被我用自欺欺人的平静压了下去,营造出虚伪短暂的安宁来。
……
我一直都是将这个世界当做我的新一辈子来过。我的第二人生开始于我八岁的时候,闷热的练习室、枯燥严苛的训练、残酷的竞争构成了我的童年。灰白色调的人生画布因为不科学的“穿越”带来的莫名乐观感和朋友们的存在才存有一抹鲜活的颜色,不至于将人生全部染成了压抑的灰。也因为这个,我可以在社长骂我的时候、在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时候,面上维持波澜不惊,心里愤懑怒斥一句老逼登不要脸。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一股支撑着我能够面对一切困难的力量消失,只是剩下星星点点在越发敏感的自我世界里游荡,充当最后一点的光。
但最后那点光也没了。
而随着光灭涌来的是强烈的割裂感和不安感,耳边似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碎碎念:你是多余的,你是多余的,你又酸又菜又多余,简直南韩最棒酸菜鱼。
一开始我还会压着情绪在心里对着那一道声音冷哼一声,竖起中指加上一句“SB”是我最后的倔强。但随着时间推移,那股情绪压得我喘不过起来,每每当我看着成员们的时候,那个声音就会出现,不断打击着我的心理防线,最后化作一个小人踩在我一片狼藉的心灵上狂笑:小菜鸡。
所以我生了病,病到没有勇气与信心去给它中指了。我也不再亲近成员,因为每一次和他们之间的互动,我都难过得要命——上辈子,也就是我穿越之前的世界之中,seventeen只有十三个人。这种记忆就是我不配得感和割裂感的来源,即使我一直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但那种割裂感和不配得感还是时不时跳出来踩我伤口,踩得鲜血淋漓又无情地撒了把盐。
贱得要命。
……
硕珉哥已经走了,留下的只有一床拱起的被子维持着他离开的模样。我没有叠被子的习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都是抬脚将被子踹到床脚任由它垒着。
洗漱间化妆品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算不上奇怪,反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落在鼻尖让我从乱如麻的思绪里抽离出来,而牙膏的冷冽和流水冰冷,更是让我冷静了下来,压过了心头又准备犯贱的怪异情绪。
镜子里的我很矛盾,又疲惫又有活力的,又冷漠却又透着些不知哪里来的亲和力。我眨了眨眼,看着抬手之后那镜子上的我被水珠扭曲割裂成了一块块的。
……
既来之则安之。
我暗想,又捧了一捧水,砸在镜子上,看着自己的倒影完全藏在水色之中,清晰无比。
大不了,那就直接开干,反正死不了。
……
今天的行程很简单,就是化妆——走红毯——表演——回家——各找各妈。
在吃过今天唯一一顿饭之后,我窝在化妆椅上乖乖地被阿悦揉捏,闭着眼睛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忍着眼睛的痒意和想要眨眼的冲动。
现在是在画眼线,我想如果我动一下,阿悦肯定会杀了我的。
“好了吗?”
我咬牙切齿,眼睛的忍耐度所剩无几,颤动的眼球在阿悦“不要动啊”的声音之下更加不加控制地颤抖。
“……我感觉我要死了……”
一声如释重负的“好了”让我深吸口气,眼睛睁开碰撞上微冷的空气,本积攒的泪水更加忍不住往外流,阿悦见状立刻拿了纸巾给我,我将纸巾尖角轻碰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感受这几乎要盖过瞳孔的泪水瞬间被纸巾吸走。阿悦单手撑着腰,一手拿了个板子轻扇,加速眼线定型,嘴里还碎碎念着“别晕啊我求求了……我手快抽筋了……”
我的眼睛很敏感,就算我自己化眼妆也会不受控制地眨眼,因此平日里我要么不化妆直接戴个口罩,要么打个底之后给眼睛消肿,几乎不会去化眼线这种东西。
身旁已经化完妆定完型的顺荣哥起身,晃晃悠悠来到我身后,轻轻抬手摸了摸我那暂时染黑的发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微微歪头,与镜子里的我对上眼神。
今天他的妆造很好看,即使他不刻意表情管理也会让人觉得很野,想想也是,今晚的表演确实需要这种妆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在我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后,顺荣哥轻“嘶”了一声,本来勾着我发尾的手上移直接掐着我后脖子,在我僵住的时候,他指尖微微用力掐了掐后脖颈两侧的血管,痒意炸开直接轰得我魂飞魄散。
“看来我们孟祥休息得很好啊?本来昨晚看你那么累就忍着没喊醒你带你去加练,现在看来——化妆间很凉快,就算流汗了也会有妆造姐姐补妆,正是适合你加练的时候。”
“诶?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体能弱下来来了,要不——晚上我们不要回宿舍了,去练习室加练吧?怎么样?反正明天开始要练习新的舞台了,我们先开始练习也不是不行。”
我缩着脖子,瞳孔颤抖。
笑死,这谁敢答应?
“……哥……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呢~”我笑得谄媚,扬起的嘴角里三分惧怕三分无辜四分讨好,然而顺荣哥只是笑着,平日里无害的表情在恰到好处的烟熏妆加持下变得让人怕从心头生。
“我觉得很有必要呢~亲爱的你觉得呢?”
“我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连连否认,差点将已经生疏的rap技能重新拾起。这个时候可别指望成员们会出言相救了,他们全都被摁在椅子上化妆做造型,看完戏的他们还会吹个流氓哨,送我句“该”和“好耶”,就连嗅到八卦气息垂睡梦中忽坐起的硕珉哥在三言两语了解全过程之后,也嘟哝了一句“那没事了,真该。”
……
都是只会落井下石的家伙。
……
拯救我的还是手头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我拿起一看,是陈心仪,充当了救星的她让我对她充满了感激。即使这种感激存在时间不会超过和她交流的三句话。
顺荣哥看有人打电话给我,便松开了钳制住我灵魂的手,转了个身子去找在定妆的知勋哥去了。我深呼吸了一下,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我心情莫名好了不少。阿悦拿了夹板示意要给我做头发了,我一面接通电话一面点点头,将头摆正任由她和她的同事发挥。
“喂?大明星。”
“在呢,大老板,有什么事快说,晚点我就不能拿手机了。”
那一头疑惑地“嗯”了一声:“你干吗?要坐牢了?怎么不能拿手机了?”
我无语:“要坐牢也是你先坐,你先进去替我打江山成为监狱一霸。我等下去参加年末舞台,整个晚上都不能拿手机。”
“……好惨,不玩手机的晚会算什么晚会,诶孟祥,我告——”
她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成员们的声音盖了过去,等我捂着耳朵加大音量之后听见的只有不知名来源的杂音。胜宽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靥如花却满是不怀好意。在我不解的目光之下,他手握拳晃了晃,我意识到他是在和我猜拳,然而耳边的电话和猜拳游戏碰在一起让我没法一颗心掰成两块来用,看他出拳我下意识出了石头。
“十四输了!”
胜宽哥高兴得晃了晃他那张开的手掌,随后又拍了拍我的肩头:“等下走红毯就由你来做指定姿势了。”
我算是回过味来了,和陈心仪说了一句“等一下”之后据理力争:“哥这样太犯规了吧?我都没准备好。”
事实上确实是我没准备好啊,谁家会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猜拳打赌?
胜宽哥想说什么却被净汉哥抢先,净汉哥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闪着让人感觉不大妙的光,让我忍不住眯眼,对他的信任感在此刻基于对他的了解和被他坑了的经历而暂时的消失,随之取代的是越发强烈的警惕感。
我感觉,我面前就有一个坑,而净汉哥就站在旁边指挥着胜澈哥铲土,转头朝我笑得无辜,招手:“来吧,往下跳吧我的老幺,我保证会把你埋得平平整整的。”
……
“那就准备一下,然后猜拳吧。”
他轻飘飘一句话让我越发警惕:“……哥——你想说的就这?”
回应我的是他脸上满满的疑惑:“要不然嘞?”
胜宽哥跃跃欲试,拉过我手腕就开始喊“石头剪刀布,不出直接输”,手上下轻晃,结果还是让我泄了气。
他石头我剪刀。
我又输了。
净汉哥愉悦开口:“看嘞,看她机会都不中用。”
“都怪你,陈心仪。”我闷闷地将锅推给陈心仪。
那一头突然天降大锅的陈心仪“啊”了一声,扬声反驳:“你个老登,我都没敢说话,你自己石头剪刀布爱出石头和剪刀怪谁?你没意识到吗?你在一心二用、石头剪刀布的时候第一个出的永远是石头,第二个永远是剪刀。真傻不愣登的,怪不得总是会被留下来打扫宿舍卫生……这么久都没也察觉到你也是牛。”
“不骂你了,我告诉你——我过几天要去韩国谈个业务,顺便住几天带薪休假,你先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有时间的话。”
“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你要坐牢了呢,白高兴一场。”
面对她的话,我犹豫了一下,心头有些不大情愿,倒不是因为不想和她住一起,我们舍友身份可是持续了四年。让我感觉不情愿的是搬东西的大工程,还有和成员的麻烦交涉。
先不说搬东西麻烦,管家的胜澈哥放不放我走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顿了一会,我给了她个模糊的答案:“等你来到韩国的时候再说吧,要不然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被你放鸽子的话,会很伤心的。”
Joshua哥微微偏头看我,贱里贱气学着我的中文语调:“会很伤心的~”
顺荣哥:“会很伤心的~~”
胜澈哥:“会很伤心的~~~”
我用力闭上眼睛,紧紧抿着的嘴巴是我对他们的忍耐:“闭嘴——”
珉奎哥:“嘿嘿~闭嘴~”
明浩哥:“闭嘴~~”
灿哥:“闭↗嘴~~”
……
全部埋坑里算了,这群成员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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