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日记第七十二篇:《in the soop》

鱼钩抛入溪流之中发出的声响，与眼前倒塌石头塔的声音同时响起，沉闷的是不显的低音，碎水声清亮则是抓耳主旋律。

“十四石头塔搭多高了呢？”

净汉哥的说话声响起。他心情不错，声音都被不自知地提高了音调从而变得软绵绵的。我没有抬头看他，因为此刻阳光恰好正砸进眼里，有些刺激。

“和我膝盖差不多高，但是倒了。”

我乖乖回答，重新挑选起石头来搭一个塔。不远处的净汉哥又开口了：“没关系呀，我刚才也放跑了一条鱼，那鱼游得好快。”

因为低头的时间有些久了，脖颈发酸让我不得不抬了下头。视野缓缓上移，直到出现了净汉哥那蒙着一层柔和暖光的身影。他背对着我，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细节，只依稀看出他是在笑着的。视线跳了一下，从净汉哥身上移开，循着那一根细到极致的银色鱼线落到了水面。水面被风带着，浅浅碎金顺着涟漪晃动，又折射出柔和的白光来。

波光粼粼，好看极了。

我微微眯着眼：“哥虽然没有钓到鱼，但哥钓到了阳光啊。”

收线时候带起的水色，不就是易散的阳光吗？

净汉哥说了什么，但我没有听清，只当做没听见一样低头继续搭着石头。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石头表面凹凸不平难以找到平衡点，我总是搭到十三块的时候就再也搭不上了，不管之前的石头塔有多稳，只要搭上第十四块，全然倒塌功亏一篑。

不管尝试多少次，都是这样。

又搭了好几次，我便没有耐心搭下去了，起身小跑着去拿了两个凳子，和净汉哥一起坐着等待鱼儿上钩。

阳光暖暖的，让人有些犯困。我抿着嘴打了个极为小幅度的呵欠，低下头用手揉了揉眼睛。手上冰冷的温度又冻得让人清醒一些。

“困了？”

我摇摇头，顿了一下轻轻点头：“嗯，有点。”

“那就困着吧。”

净汉哥笑嘻嘻的，那副样子看得我真的忍不住想伸手，狠狠掐一把他的胳膊内侧。然而这个冲动的想法还是被理智与懒惰压下，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留痕迹。我静静看着他抛竿收竿，除了被鱼钩与线带着的水花以外，别无其他。

他只一昧地重复动作，看上去压根就不在意能不能钓到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了离开的迹象，我本迷迷瞪瞪的，看见他起身时，人立刻清醒了不少：“不钓了吗？”

净汉哥摸了摸我的头：“不钓了，鱼在冬天也是要睡觉的。”

“……鱼睡觉的话——不是死了吗？”

他噗嗤一声笑了，没有说话，只不过捏了下我的脸，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跟着他回去。我也没说话，乖乖跟着他走。

将凳子放回原地之后，我把手伸在他的口袋里。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是一个牌子的羽绒服，净汉哥衣服口袋总比我自己的要暖和一点。

“要一起吃早饭吗？”

我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洗个脸，再去厨房。”

“想吃什么？”

“……你给我做？”

当然，净汉哥没少给我做早饭，我这一句疑问全然是下意识的、没有经过思考吐出来的糊涂话。

净汉哥“呵”了一下：“你要自己做也不是不行。”

短暂沉默了几秒，我往他的方向靠了过去，肩膀抵着他的肩膀：“不要，我想吃哥给我做的早餐。”

他手指抵着我的额头将我推开一点：“撒个娇就给你做。”

“那我还是饿着吧。”

“想不想吃温暖的拉面？”

“……想。”

我十分诚实地点头。

净汉哥微笑着学我点了下头：“去洗脸吧，等下来厨房吃早餐。”

我应着，转身拖着有些酸软的身体走回了房间。阳光止步在了休息区外，往里看全然是属于冬天的浅浅寒意，回头看，屋外的阳光暖得有些不可思议。

……

回去的时候，俊辉哥已经起床了。我对他这么早起床的事情感觉有些意外。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神情逐渐清醒：“自然醒的，想睡个回笼觉越睡越清醒，索性就起来了。你早上那么早醒？”

“嗯，醒着没什么事物做，就去荡秋千了，净汉哥也蛮早醒的，我还陪他去钓鱼了。”我说着，走进洗漱间洗漱。

“净汉去钓鱼？有钓到吗？”

我下意识摇头，意识到身在洗漱间外面的俊辉哥无法看见我的动作后，否认的字眼被我化成了意味明确的音调吐了出来。洗漱完之后我才接过刚才的话题：“没有钓到，就回来了。”

俊辉哥看上去不是很想下楼吃饭，我和他随意聊了几句就小跑着去厨房了。没有跑动几步，小腹隐隐的痛觉让我只能慢慢走了过去。

厨房不远，我到的时候，厨房里不只有净汉哥一个人，明浩哥和灿哥也在。见我来了，明浩哥转身去端了什么东西出来，定睛一看，是一碗泛着甜甜热气的红糖水。

“红糖姜茶，没有下多少姜，赶紧喝了。”

“……哦……”

我凑近碗，嗅了嗅，没有多少呛人的姜味。明浩哥好笑地弹了下我的额头，没有说什么，因为在灶台前忙活的灿哥不知道怎么了，让明浩哥瞥了一眼就赶了过去。没过多久我问了一嘴，原来是灿哥有些迷糊，敲蛋的时候把蛋壳也给敲进面里去了。

“给，拉面。”

手边被推过来一碗带着奶白色的面，净汉哥十分贴心地给我拿了筷子和勺子：“这是拿俊带来的白象煮的，你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吗？”

我肯定地点了下头，伸手要去接过那筷子和勺子的时候，净汉哥又将手缩了回去，笑嘻嘻看着我：“十四不是还欠我个撒娇吗？撒完娇再给你吃。”

他的话隐约的被灶台前面嘀嘀咕咕的明浩哥和灿哥盖了过去，却又极为清晰地落到我的耳朵里，让我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字眼完全落下，在脑海间串在一起成了句话。

净汉哥十分耐心地等着我，我憋红了脸，不大自然地撒娇，这才换来他开心满意的笑容，拿到了筷子和勺子。

“也只有在不舒服的时候，你才会这么听我的话。”

我小小声反驳：“才没有……我一直很听哥的话的……”

他扬唇一笑，让人有些恍惚:“什么叫‘才没有’？要是是平时的你，面对我们要你撒娇的请求，你哪一次不是面无表情让我们出去？还有让我们给钱？”

从他嘴里出来的这番话实在是没法反驳，我手捂着肚子，低头吃着面，假装听不见他那似吐槽又带着委屈的讲诉。

明浩哥和灿哥忙活了一会，终于也端着面过来了。安静吃了没一会，灿哥憋不住笑了，坐在他身边的明浩哥最先知道他笑的原因：“我听见了，鸡蛋壳的声音，嘎嘣嘎嘣的。”

“就当补钙了。”我说，垂着眼将碗筷收了起来。灿哥一脸震惊：“你吃饱了？”

“嗯，我吃得很快的。”

“你把碗放着，等下我来帮你洗。”明浩哥朝我说，“那个最边上的小锅里还有红糖姜茶，多喝点。”

“真让人感动——嘤——”

我佯装哭泣模样，屈指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没等我高兴多久，明浩哥朝我挑了下每，脸上绽放的笑意明媚极了：“高兴太早了，要收钱的。”

“……你变了——徐明浩——”

他们眼睁睁看着我在那里表演——手捂着心口一脸受伤，脸上半点关切都没有，只剩下看戏的笑。不知道我的哪个举动触动到灿哥的弦，当我将碗放在洗碗池里之后，灿哥忽然直勾勾看着我，蒙着层水雾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无辜纯澈极了：“你为什么不喊我名字啊？”

我禁不住挑了下眉：“哥想吵架？”

除开同是95年生的三个成员，其余成员被我喊全名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在吵架，极少数是开玩笑，这是因为我实在改变不了练习生时期便成为习惯的、对他们的称呼。

灿哥回过神来了，“啊”了一下垂头就继续吃面去了，他这个样子在偏爱成员的净汉哥眼里可爱得要死，让他完全控制不住地看着灿哥笑。

我没有离开，还拿着碗靠着灶台喝红糖姜茶。明浩哥没煮多少，大概是有四五碗的量，除去我最多喝一碗半的量，成员们还能喝到几口。

正当我思考着有哪些成员爱喝红糖姜茶时，眼前陡地出现一双鞋子。顺着鞋子和裤脚往上看去，是吃完了的灿哥。

他这么快吃完是我没想到的，往外看，净汉哥还有明浩哥还在慢悠悠吃着面，面上腾腾的热气模糊了他们的眉眼细节，让他们比周围的事物多了一份虚无感。屋外似乎又有了阵阵脚步声，有些轻，但注意去听，是明显的由远及近。

灿哥没有和我交流，正站在洗碗池旁，挽起袖子就要洗。我走了过去，懒懒靠在他身上，看着水龙头流出来的水碰撞激起层层白色水沫，将碗筷上残留的汤汁冲散冲淡。

……

“李宗灿。”

我轻轻用中文喊了他一声。他转头看我，眼里迷茫存留不过片刻，便成了惊喜。屋外果真有成员走了进来，是胜澈哥还有俊辉哥。他们一进屋便开始讨论起要吃些什么，之后便是一阵翻动拉面已经开柜门的声音。

灿哥低低笑着：“想和我吵架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

“好的，我知道了。”

好闻的洗洁精味道落在鼻尖，眨眼就成了有形的泡沫落在碗筷之上，大小不一的泡泡不破，挤压在一起被水推着流动。我静静看着，不知为何没有立刻离开的想法，或许是有的，只是这个想法着实渺小，被藏在了回忆之中。

一开始当练习生的时候，我和陈心仪刚小学毕业，还没步入青春期，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副社长都说怕我们两个跳舞把骨头跳散了。那时候，恩喜姐姐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在洗碗的时候，总会另外调一杯泡沫水，让我们还有白晓以及小米站在窗户面前吐泡泡玩。

白晓总能把泡泡吹得又大又有韧性，彼时我们没有谁不羡慕她吹的泡泡，副社长都开玩笑说是要给她搞一个“吹泡泡达人”的个人称号。

泡泡在阳光之下晃晃悠悠飘着，底部积着被阳光折射出来的、还在打着转的彩虹漩涡。那些泡泡飞啊飞，本来有些失真的颜色忽的变得明艳起来，它们飞过了时间沟壑，带着过往的颜色重新落在眼前，藏进洗碗池里被灿哥搅动的白色水沫中。

轻轻的一声“啵”，泡泡碎了，碎成了一池的小彩虹，小彩虹又被水流冲散，好看的颜色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洗碗池的银色。

水声渐弱。

“我爱你。”

灿哥突然轻轻念出来的一句话，托了近距离的福清楚得不得了。他歪着头看我，眼里都是笑意。

我抿唇笑了笑：“我也爱你。”

拿着拉面走进来的胜澈哥先愣了，视线在我们两个身上来回扫了扫，随即瞪大了眼睛：“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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