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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已逝,葬礼过后,上京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各方都重新迈入正常的运行轨迹,除了暮山顶,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灰色光晕,园里的金边六月雪仿佛失了往日的生机,个个都萎了下去。
寒霜欲降未降的冬日,竟只有移栽的玫瑰在不合时宜的季节盛开着,用尽全力将生命中最美丽的模样展现在能够短暂存活的日子里。
严若海是孝子,国会上已许日不见他的身影,因为早早请了长假在听竹苑戴孝,为爷爷守灵。
听竹苑是爷爷长大的地方,也是他老人家最舍不得的宅院,如今,那里承载着忠烈英魂的最后心愿,永远的封锁了起来。
严之纭和严浩翔突然间越来越忙碌,两人出入家门的身影几乎屈指可数。
李泰容来严家看过你几次,陪你用过晚餐后便离开,听说他一直住在自己的公寓,你知道的,比起严家别墅这样大而冰冷的房子,在他看来,远没有一间小公寓温馨,索性由他去了。
接到父亲的电话时,你正在黎家公司和二叔协商与泷南新区合作的推进事项,抚在手心的杯具渡着略微有些烧灼的温度到肌肤上,二叔看出你不对劲,便让你先回和风公馆。
因为黎沅灵的事,前段时间黎家上下鸡犬不宁,往日有老夫人在,一切都井然和睦,但自从老夫人西去,这个家的关系就变成了由丝线堪堪连接起来的串珠,悬在每个人尽力伪装出的假面上,面临着随时崩盘的危机。
二叔是个明事理的人,也向来一身轻风,他不想参与任何家庭纠纷中,但他不得不为自己的亲兄弟着想。
他是想劝你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下来,别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而乱了自己的阵脚,你答应了他,结束会议后便驱车前往和风公馆。
郁金香在冬日的存活能力也低的可怜,就像暮山那一小圃玫瑰,就算无法长久盛放,也不妨主人家的垂爱而被照料的生机勃勃,成为黎家门前一抹不可忽视的亮色。
房子被温暖的光点亮,仿佛罩着一股柔和的外衣,与天地间的悲寒大相径庭,通往大门的路好长,长到你艰难的迈出脚步,心里想着开门便会看到那一家人欢喜的笑脸。
每年的今天,黎家便会比平常热闹几倍,里里外外都披上幸福的柔光,让这无上昂贵的地皮、千金难买的房子不那么空旷生冷。
因为这一天,是江云的生日。
所以父亲打来电话,让你回来庆祝,美其名曰家人团圆。
你本不是悲观的人,不愿意提及伤心事触景生情,却在走过庭院时想起母亲,她还在的时候,这个家可从来不会这样,至少父亲不会这么重视她的生日。
而在数不尽的生贺与问候中,她最期待的却是父亲的,无论他如何敷衍,母亲都会以“心意有就够了”来为他开脱,连那时尚且年幼的你都知道,在妻子生日时送她一身冰冷的拥抱和根本没有包装可言的郁金香意味着什么。
郁金香,又是郁金香……
后来你知道了,怕是他忘记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并不喜欢什么郁金香,而错把情人的最爱阴差阳错的送到了妻子面前。
一厢情愿太可怕,满腔的热忱在被消弭殆尽后不受控的扭曲,促使摇摇欲坠的最后一根弦崩坏,造成母亲的永久性神经损伤,美丽依旧但气节全无,宛如失去灵魂的断枝花。
父亲是不爱她的,但她却不顾体面、不顾阻碍的走向父亲,心甘情愿栽在他手里,最后将生命交付给这场充满矛盾的默剧。
你最讨厌郁金香了,如今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有郁金香的影子,似乎在向你宣扬江山易主,新旧更替。
他们好像忘了,奶奶生前躺在病床上决定家产时,就将黎家老宅和名下所有不动产一并划到了你的名下。
这里真正的主人,是你,而跟你的父亲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所拿到的,不过是回南的几块地皮。
奶奶生前对他的所为格外失望,不仅将掌权的位置交给了二儿子,还把自己最重要的家产留给了孙女,几乎没有过多考虑让家族蒙羞,让婚姻破裂的大儿子。
所以只要你不愿意,他们随时都必须卷铺盖走人。
“大小姐,您来了,快进来吧,外头冷。”
你抬起的手还未落下,门便被打开,明亮的光瞬间透出来,袁姨站在门口,惊喜的看到你,连忙让开位置。
迈步的第一个瞬间,内厅热闹的声音便断断续续的传来,虽然不完整,但依稀可以听出交谈氛围的融洽喜悦。
往年这个时候可不会有这派景象,江云喜静,让父亲切勿大肆铺张,可你不知道到底是她太会演戏还是真的不愿张扬,这么多年都忍着,难道今天本性毕露了?
你放松皱起的眉头,跨步进了一楼大厅,还未走两步,里面又传来一阵声音,重物砸在地上破碎的巨响,在偌大的房子里回荡,空气好像凝结了几秒的样子,而后陆续有人发出急切的询问。
“沅灵!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这声音出自江云,你听的一清二楚,还有许多人为之担忧的询问,你加快了脚步来到大厅的拐角,一眼便看见父亲从楼上急匆匆赶下来查看情况。
那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的脸上满是担心,见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黎沅灵毫发无损时才松了口气。
你站的位置是大厅视线的死角,里面看不到这里,这里却能将里面看的一清二楚,顺着复杂的人群,视线下移,碎了满地的瓷片在一群人脚下,碎渣子溅的到处都是。
碎片上的图案吸引了你的注意,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往日摆放着奶奶最喜欢的老物件的古董柜中央,空了一个位置。
她生前爱好收藏古玩,上了年龄后更是将大部分时间放在了打理她的这些老物件上,原本摆放在那里的是一只乾隆时期的珐琅彩制作的锦鸡图双耳瓶,是奶奶最喜欢的。
你一直不舍得将古董架撤下来是因为这些东西一直由奶奶经手,说是放在这里看着舒坦。
“来人,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
“对……对不起爸爸,我把奶奶最喜欢的双耳瓶打碎了。”
你压着怒火,眸光一寸寸变冷凝结,黎沅灵含泪委屈的样子骤然扭曲,你甚至生出上前把她打醒的念头。
“没事,不怪你,没受伤就好,到时候去拍卖会捞一个回来补上。”
黎漾原来奶奶的东西在你眼里就是这个价值。
面对你的突然出现,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讶,黎沅灵张着小嘴望向你,那水灵灵的眼眸里透出令人生厌的光,父亲显然也被你的话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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