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脸茫然看着刘耀文。早知他不会轻易承认,刘耀文也不着急,慢慢走到肖晨跟前,轻声问:“我没叫错吧?”
肖晨原本就没有表情,此时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要说他是我的儿子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
肖晨默契的讽刺令众人都觉得不舒服,夏怡洋对他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
她经常来陪伴肖晨,虽然多数时间是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可她还是能感觉到肖晨的善意。一个人无助躺在床上几十年,任何事都要请人帮忙,脾气古怪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那是常年的压抑,愤怒,不甘和自卑造成的。
当知道肖晨替她向庄纤求情,要她帮帮自己的时候,夏怡洋十分感动。
她并非刻意来讨好肖晨,让他为自己说好话。她只是想陪他聊聊天,说说话,让他不那么孤单。
此时的肖晨是她所陌生的,更是颠覆了夏怡洋对他既有的观念。
对于他们不承认的态度,刘耀文表现得不急不徐,接过蒋南递来的文件,慢慢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肖沐,二十六岁,肖晨大哥的孙子。六岁时随肖家人搬到了F国,两年前,肖晨大哥过世,肖沐就接手爷爷指派的任务,定期到F国的肖家别墅看望肖晨,并支付管家照顾肖晨的费用。我们之所以查不到任何转帐汇款的记录,是因为肖家人一直用现金支付。不管是以前的肖家大哥,还是现在的肖沐。”刘耀文淡淡念完上面的调查结果。
肖沐一脸茫然:“刘少爷,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是吗?”刘耀文淡漠地问着,慢慢走向护工,抓起他左手,将他戴在手上的戒指粗鲁地扒下来。
护工急了,大声喊:“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你不可以拿走。”
“放心,我会物归原主的。”刘耀文冷漠看了护工一眼,将戒指拿到肖晨跟前:“你应该认识这个吧?”
“不认识。”肖晨回答得十分干脆。
刘耀文也不逼他,让蒋南将肖晨扶坐起来,让他靠在床上,可以更加直观看到房间里的全部情形。
刘耀文拿着戒指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肖晨冷冷地说:“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已经是个样子了,难道还上天不成?你要出气,尽管冲着我来好了,何必搞这么多事,牵连无辜。”
“没想到肖前辈对肖家人的感情还挺深的,你居然不记仇,这一点令我很意外。”刘耀文犀利的目光落在肖晨脸上,只可惜被蛊毒控制的他,连表情都没有。
“我和肖家人是什么样的关系,与你有关吗?”肖晨反问。
刘耀文点头:“当然。”
“哦?我们之前认识?有过瓜葛?”肖晨的问话里一直充满讽刺。
刘耀文并不在意肖晨的挖苦,从戒指一处极其细微的裂隙处看出了端倪,对蒋南说:“给我一根针。”
“是。”蒋南很快去而复返,将从女佣那里借来的针交给刘耀文。
刘耀文接过针,沿着裂隙缓缓划开。突然,戒指整个裂开,成了两瓣,而里面竟是空心的,藏着一小包红色的粉沫。
“这是什么?”刘耀文将粉沫拿到护工面前,冷眸如刀。
护工满脸惊恐,猛摇头:“我不知道啊,这是我妈妈的遗物,我一直藏在手上,从来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机关。”
刘耀文点头:“既然你不说,就由我替你说吧。”
冷眸扫过肖晨平静的脸,见他唇角几不可察抽搐了一下。
“耀文,你快说啊,这是怎么回事?”庄遥被搞得一头雾水,这个要杀肖晨的护工怎么就成了肖晨大哥的孙子了呢?
肖晨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从戒指里掉出来的红色粉沫又是什么?
太多太多的问题在庄遥脑海里转着圈圈,她理不清头绪。
刘耀文对庄遥恭敬一笑,淡淡地说:“遥姨,你别着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肖家的圣药。”
“什么?”庄遥大惊,冲上过去,从刘耀文手里接过那包诡异的红色粉沫,小心翼翼打开。
她刚有动作,肖晨突然大喊:“不能打开。”
此举令空间陷入死一般的静谧里,肖晨不打自招。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庄遥拿着粉沫,高高举起,眉头深锁问着肖晨:“这真的就是肖家圣药吗?”
肖晨垂下眼睑,用沉默对抗。
如今已经不用他承认什么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他不知道这里面的粉沫是什么,刚刚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庄遥心中五味杂陈,她确实想拿到肖晨的圣药替夏怡洋治疗,就算不能排出蛊毒,多争取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剂量极少的一包粉沫拿在手上,庄遥却感觉有千斤重。
“你既然把药给了他,为什么还要我发那样的誓言?你一直想让我兑现不了诺言,好让我父母的灵魂因我在地狱里受尽折磨,是不是?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庄遥质问着,心里如同压了块巨石,极度不好受。
自她看完父母和爷爷的日记后,她就对肖晨充满愧疚。
她始终认为肖晨是无辜的,是她爸爸心胸狭窄,卑鄙无耻将他害成这样。
原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还是太嫩了,看不透人心。
“哈哈哈哈……”肖晨突然狂笑了起来,带着无尽悲怆,如同夜袅的啼哭,令人惊恐又心酸。
所有人皆沉默不语,任由肖晨用笑声来宣泄内心的不满。
过了不知多久,感觉肖晨快要笑断气了,他才戛然止住笑。
此时的他已经陷入某种情绪里,不可自拔。
他的计划被毁了,他再也无法报复庄家人了。
更可悲的是,他还必须这样活下去。
神智清醒,身体不能动,他甚至盼不来自然死亡的那一刻,因为他的时间无穷无尽。
想他的前半生,虽没有做过什么大善之举,也不是大恶之人,他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了。
肖晨咬牙切齿地说:“你问我为什么?我失去了一切,变成一个活死人,这一切拜谁所赐?难道,我不该恨他吗?庄子鸣,他倒是好运,被反噬而亡。可我呢?我只是不小心落入了他的圈套,爱上一个人而已。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已经受了几十年折磨了,难道还不够吗?你说,我能轻易放过庄子鸣吗?是你的话,你会甘心吗?”
掷地有声的反问,字字如同钢珠砸入人心,砸出一个个巨大的血洞。
他们都能从肖晨悲愤又沧凉的质问里听出了他的愤怒,不甘和压抑。
肖晨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现在他们都在尽心尽力帮他,他却设下毒计害庄遥,这一点太令人心寒了。
“我不能言,不能动,身心上所受到的非人煎熬,难道,不该找庄子鸣讨回来吗?”肖晨毫无悔意,他只是替自己报仇而已。
“那你也不该这么利用我。”庄遥质问着,音量却大不起来,因为她心虚。
肖晨冷笑:“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只有你的巫咒才有用。我不找你,找谁?”
强词夺理,还令人无从辩解。
庄遥脚步有些不稳,夏怡洋忙扶着她,担忧地问:“干妈,我先扶你下去休息一下吧。”
庄遥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夏怡洋,敛去被欺骗,利用的悲伤,努力恢复正常:“该来的总会来的,有些债一定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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