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两难

林微站在门口，看着严梦馨这个样子，心中五味杂陈。近些日子，她一直在迷茫，复国真的要以牺牲别人的幸福为代价吗？

C国号称人间乐园，是个可以让人感觉幸福的地方。如果染了太多血，变了味，那么，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严英汉的手微微动了下，严梦馨如同触电一般，立刻弹起来，跪在床边：“爸爸，爸爸……你醒醒啊，醒醒……”

严英汉睫毛微微颤动着，拼尽最后一丝余力睁开了眼睛。

当自己的影子映入严英汉眼里，严梦馨泪水中绽出开心的笑容：“爸爸……爸爸……”

严英汉很努力想牵起嘴角，扯出一抹笑，却没有成功：“小……馨……别怨她……好好……生活……快快……乐乐……”

耗尽生命最后余力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却是灵魂深处真实的期待。

严梦馨疯狂摇着头，泪水纷飞：“不，我不要……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爸爸，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严梦馨的哀求声声敲痛灵魂，林微不忍再看，别过脸去，悄悄拭泪。

这些日子以来，C国动荡不安，她们都经历了生命中难以言喻的痛。

原以为心已变硬，可是，没有。

心硬的理由只是事不关己，当一切发生与自身有关，痛还是如同洪水滚滚而来，逃不掉，躲不开。

严英汉很想再撑一会儿，哪怕等女儿稍稍能接受一点再走。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的身体一直在变轻，意识越来越模糊，头顶隐隐有双手在向他招唤。

严梦馨仍在痛哭，整个房间漫延着剧烈的悲伤。

突然，一声大喝响起，是贺娜的声音：“快，去叫庄纤，快啊。”

宫女被她的样子吓到，不敢有片刻迟疑，匆匆而去。

很快庄纤赶来，她一进寝宫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出于医生的本能，不用别人说什么，她寻着血腥味找到房间，看到床上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气的严英汉，不禁蹙了蹙眉。

贺娜疯狂抓着她的手，嘶哑着声音说：“救救他，快救他。”

庄纤没有靠近，只凭一眼就下了判断，摇了摇头：“他已经不行了。”

“小纤，你可以的。这世上除了你，没人可以救他。”贺娜瞪大双眼，里面流淌着深深的恐惧和希冀，她真的将全部期望都寄托于她身上了。

这样的贺娜是庄纤所陌生的，格外脆弱，格外惊恐，也格外有人性。

“救他需要一味药。”庄纤蹙眉，开口。

“什么药，你快说，我一定替你找来。”贺娜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的冰水里看到一线曙光。

“眠草。”庄纤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快去拿眠草来。”贺娜毫不迟疑，直接下令。

庄纤抬手，阻止了宫女。满脸凝重对贺娜说：“我想到救治秋长老的方法了，也是需要眠草。你说过，C国只剩下这株眠草了，但只能救一个人。”

“什么？”贺娜被惊得后退了数步，直到背抵住了桌子才止住脚步。

庄纤重复了一遍：“C国现有的眠草只能救一个人。”

贺娜笑了，脸上无尽悲凉。

这是上苍给她的考验吗？

要她在责任与感情之间做出选择，贺秋是C国的栋梁，她想救她，因为她可以帮她很多忙，并且忠心耿耿。

严英汉，她同样割舍不下。

是她的一时冲动害了他，如果他死了，严梦馨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视她如仇敌。

这样的两难，让她怎么选？

林微听到她们的谈话，在贺娜面前跪下：“皇姐，先救严英汉吧，秋长老还可以再拖两天，他不行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为了阿馨，你一直要救他。”

贺娜眉头深锁，感情和理智在拔河。

其实，身份上，她应该救贺秋。她才是为C国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并且她这次也是为了替她试药才中的毒。这样的忠心耿耿的臣民，如果放弃了，谁还会死心塌地帮她？

她会失了民心，一旦失去了民心，C国的复国之路将会越来越渺茫。

可是，私心里，她更想救严英汉。

这个刚硬的男人，为了爱她化成绕指柔。她还为了夺取他的财产，害得他家破人亡，她欠了他好多好多，今生已经还不清了。

而且，只有他活着，她才有与女儿修复关系的一天。

“皇姐，别再犹豫了，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林微膝行几步，抓住贺娜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如铁，没有一丝温度。

房间里传来严梦馨一阵高过一阵的哭泣，直接撕碎了贺娜的心。

她的一生都贡献给了这个国家，现在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贺娜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救严英汉。”

林微喜出望外：“谢谢皇姐，谢谢。”

转头命令宫女：“还不快去拿。”

宫女很快拿来了最后一株眠草，庄纤进了房间，林微将面临崩溃的严梦馨拖了出来。

情绪过于激动，严梦馨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当严梦馨从恐怖的噩梦中转醒过来，林微笑着告诉她：“阿馨，你放心吧，严英汉得救了。”

“你没有骗我？”严梦馨满脸惊疑，不敢置信。

“我骗你做什么？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林微说着，严梦馨二话没说，直接掀被下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现在谁说的话她都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由于过度悲伤，严梦馨脚刚沾地，就一阵剧烈的晕眩，几乎要栽倒在地，幸好林微扶了她一把：“阿馨，你别着急，我带你去，带你去。”

林微叫着一名宫女，两名搀扶着严梦馨朝严英汉所在的房间走去。

严英汉仍然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严梦馨放缓了脚步，不怎么敢靠近。

她怕，好怕。她不敢面对，失去的痛苦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阿馨，别怕，去看看，看看才能真正放心。”林微在耳边说着，严梦馨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终于来到严英汉身边，严梦馨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握住他的手，感受到脉博的跳动和那暖暖的温度，泪就这么不可压抑流了出来，唇角却上扬起浅浅的弧度，嘴里一遍遍唤着：“爸爸……爸爸……”

林微拍了拍严梦馨的肩，将她扶了起来：“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他也服了C国最好的伤药，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

“是她救了我爸爸？”严梦馨问，她甚至不愿意称呼贺娜。

“是。”林微点头：“阿馨，别怪你母皇，你没有坐在她的位置上，你不会懂她的压力和责任。我们都是旁观者，只能体会到自己的痛苦，无法真正了解皇姐的感受。这份责任太重，她却一直杠着，并且做得很好。可不管再强硬，她也是个女人。需要爱，需要温暖及呵护。”

严梦馨轻轻推开林微：“你别劝我了，我现在还不能原谅她。”

“我理解你的感受，曾经我比你更叛逆。但我一直很幸运，有皇姐替我挡下一切。我才可以肆无忌惮，挥霍青春，追求所爱。阿馨，你的悲剧从某些角度上来讲，有我一部分责任。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我应该担起责任，让你可以自由点。”林微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背后传来严梦馨悲凉至极的声音：“没有用的，她不会放过我的。你年纪大了，有心无力，我是她手上唯一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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