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暨总讲演戏,不能全靠技巧输出,更要注重真实度的洽入,既要高于表达,也要切身去体验和感受,与人物和角色共情。在让观众信服故事之前,演员要先学会自我欺骗,不是假装我是谁,而是先让自己接受这个“我”是真实存在的。
何暨一再讲的同一句话:
何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当你理解这句话,你就参透了这个角色。先把自己剥开堪破了,演谁都是对的。
邓佳鑫的经验不比贺峻霖多且精,也是第一次跟何暨合作,还在磕磕绊绊地摸索。
别的部分他表现都还不错,很有张力和灵气,可是唯独跟贺峻霖走感情,怎么也演不来,也不敢演。只要是和贺峻霖打对手戏,他从前一天就开始紧张,台词背到熟得不能再熟。可临到站台,只要站在贺峻霖对面,他呼吸都不那么自然,周遭的镜头和旁观者让他神经像被刀割似的。
这样压抑的环境,让邓佳鑫极其不安。
一次两次倒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但到了临界点,邓佳鑫也还是接不住贺峻霖的戏。
邓佳鑫声台行表的功底不差,也具备表现力和爆发力,能很好掌握节奏感,需要的细腻感情他也酝酿得出来。可就是老在贺峻霖这掉链子,从小方屏幕中,只看得出单薄的紧张感,角色本该饱含的激情和动态情绪,全被压得死死的。
作为对手,贺峻霖没能做好引导,也有一部分的连带责任。
何暨叫停拍摄,把邓佳鑫和贺峻霖单独拎走开导。
做导演的长着双慧眼,何暨看得出邓佳鑫并非不具备他想要的,而是因为对面站着贺峻霖,他不知道该怎么把缄之于口的心情宣之于口。
他把这当做“亵渎”,更害怕被看出来。
邓佳鑫需要针对性脱敏,他得知道贺峻霖不是神圣不可冒犯的,戏里的陆清也不需要他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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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吞吐一口白雾,开始发话:
何暨:小贺,你主动点,帮他开个窍。
何暨从贺峻霖这像入手,让他给予邓佳鑫一点心理暗示和刺激,从外头撬锁,让邓佳鑫听得到外界的声音,才能逐渐打开自己。
贺峻霖懂何暨的意思,正对上邓佳鑫局促不安紧绷着的神态,朝他伸出手。
贺峻霖佳鑫,把手给我。
深入内心的第一步,当然得先让对方能感受到自己。
邓佳鑫贴在裤缝两侧的手蜷成拳头,畏缩的姿态像犯错的小孩。
贺峻霖看了一眼何暨,何暨示意他继续。
一步步的开导是需要点耐心的,贺峻霖又往前两步,和邓佳鑫贴面站住,主动牵他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邓佳鑫手不自觉的轻微发颤,手心发汗,不知所措。
贺峻霖放轻松。
贺峻霖神情自若地抓紧他,传递过去一点力量,让他别那么焦虑。邓佳鑫的身体接收到这点恰似安抚的信号,像受到了鼓舞,僵硬的双手才学会回握的动作。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比起室外的温度很快就能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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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佳鑫,你知道我从你眼里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吗?
贺峻霖温温柔柔地仰眺邓佳鑫明亮的瞳仁,映照着的他也是温和明亮的。
邓佳鑫被贺峻霖温润目光吸引,心神一恍惚,竟忘记自己应该说什么。
贺峻霖看到邓佳鑫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握着他的手用点力,把他下拉到了公平的高度。
贺峻霖那我眼里的你是什么样的呢?
贺峻霖又问他。
邓佳鑫在心里反复擢选合适的词语,想找一个最佳答案回复贺峻霖。
贺峻霖那我再换个问题,如果只是你,你会喜欢身为陆清的我吗?
贺峻霖问得很有说法,身为陆清的我跟贺峻霖本人,这个界限很模糊。
邓佳鑫被绕来绕去,最后稀里糊涂掉进这个问题里。如果是他,会喜欢陆清本人,还是喜欢这个角色?
如果要具体分析的话,陆清的角色设定实际不讨喜,他身上总带着扎人的尖刺,甚至还有点居高自傲和不近人情的冷漠。
为了保护自己这没什么错,但是他太另类太有棱角,绝不是容易被人喜欢的角色。
但贺峻霖又完全不同,他身上没有锐利的锋芒毕露,反而自带柔和的气场,有需要人保护的脆弱感,也能给人安全感。这个角色也算是贺峻霖的某种缺陷,陆清冷绝清艳太过,不好驾驭,贺峻霖却恰恰让陆清更具人格魅力。
贺峻霖静静地等着他分辨和回答,邓佳鑫不敢不做掩饰直勾勾盯着他,可这样的距离由逃避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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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佳鑫:喜欢。
贺峻霖的假装是把他装成是陆清,而邓佳鑫的假装是把陆清假装成他。
于是他的喜欢很简短,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就是喜欢,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听到答案,贺峻霖笑了,笑得眉毛弯起,眼睛眯起,嘴角扬起一丝愉悦。像春日入水的阳光里,泛起层层涟漪。
他的笑容极具蛊惑力,邓佳鑫沉瘾其中,无法自拔。
他甚至不自禁抬手摸摸那张笑脸,手掌的温热让他猛地惊醒,然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他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受控制,他的手在贺峻霖脸庞摩挲着,指腹划过他的脸庞,从鼻梁到唇角,每个轮廓都描绘一遍。
贺峻霖眨着无辜水亮的眸子,一副“怎么回事”的表情,仿佛在问,
贺峻霖「我有哪里不对吗?」
邓佳鑫狂跳的心骤然止住,他慌忙移开手,低垂着头,手背贴胸口。
贺峻霖咳!
贺峻霖清了清嗓音,恢复正常,
贺峻霖刚刚的动作很奇怪,你是在调戏我?
邓佳鑫不知该怎么解释那个不受他控制的动作,心乱如麻,一阵阵的慌乱袭击脑神经,像一个循环往复的魔咒,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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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开口救了他:
何暨:可以了小贺,到这吧。佳鑫你先出去自己好好琢磨一下。
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贺峻霖这一调皮,临到头差点又把邓佳鑫打回原形。
邓佳鑫像找不到方向的无头苍蝇,慌不择路连出去的门都差点认错,脸颊肉眼可见地熟透,纯情的不像话。
邓佳鑫出去后,贺峻霖不厚道地笑出声,往后倒坐在沙发上。自古套路得人心,邓佳鑫面子薄也招架不住贺峻霖胡来乱撩。
贺峻霖佳鑫毕竟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题材,放不开很正常,之后我多教一下他就好了。
贺峻霖很能理解邓佳鑫的状况,且不先说亲密戏也是需要情感基础的,异性和同性之间,前者总比后者更容易有代入感,毕竟异性相吸,至少不会一点“来电”的感觉都没有。
也许邓佳鑫不是太抗拒同性之间的正常来往和情感交流,但让他学会接受并且习以为常,还是需要点适应时间的。
邓佳鑫不是何暨盲选出来的,相比陆清,舟泊一的人选他是抉择了很久才看中邓佳鑫。就像贺峻霖说的,邓佳鑫才更适合陆清,一流的钢琴技术足以让他驾驭这个角色并做得出彩,但就是因为他太像陆清,反而更适合做陆清的影子。
舟泊一就是陆清的影子,那个比之于陆清更爱他的人。
人是会对与自己有相似之处的人产生同情和怜悯的,“救赎”这个词从来不是外向别人的,而是内向自己。
无人能真正救赎谁,只有自我救赎,才能与未来携手并进。舟泊一和陆清就是这样惺惺相惜走完一生的。
何暨:小邓的领悟能力很强,你把握好那个度。
何暨相信,邓佳鑫会慢慢爱上陆清,不管是哪个陆清。
贺峻霖我明白,你放心,不会让导演失望的。
贺峻霖慎重向他保证,以邓佳鑫的聪慧,点拨他不算难事。
但何暨说的那个度,贺峻霖有一点没领悟到位,戏如人生是非人生,如果没能及时分出,入戏的人就很难再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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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同性题材剧目存在限制性,出片审核的剧情通常卡在嘴以下,何暨不算保守,但考虑到将来送审,为了规避风险忍心砍了不少少儿不宜片段。
贺峻霖原到手剧本拿来做笔记,他手动用水笔线条删掉了不少段落,还有些他看了都觉得可惜的情节场面,他没舍得删就圈了起来画个小猪尾巴。
围读剧本的时候,邓佳鑫瞥到他本子的画,被可爱到忍不住发笑。
何暨本着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的原则,只能增加额头或脸颊吻填补原本的空缺,含辛茹苦地牵住了感情线,怕突然的剧情断层,影响到电视机前观众的观感。
邓佳鑫刚开始还是不敢的,连手放哪都搞不明白,何暨甚至亲自给他做了演示,然而邓佳鑫只要一上阵就大脑空白。
贺峻霖被他整得哭笑不得,于是仰起头对邓佳鑫讲:
贺峻霖你稍微蹲下来点。
邓佳鑫照做不误,贺峻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给小狗呼噜毛。他确认好高度,小小踮起脚,用鼻尖轻轻碰了下他的眉心,蜻蜓点水又很快离开。
贺峻霖介意的话,可以像这样子,摄影机不会特地把这个镜头拉进,稍微意思一下就好。
贺峻霖以为他不习惯和同性做这样的亲密触碰,估计这小子连初吻都还在呢,怕他为难就教他技巧避开。
即便没真的亲到,邓佳鑫还是僵在了原地,指尖和发梢发烫。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幸好原先的剧情没保留下来,不然估计能直接吓晕过去。
贺峻霖试试吧。
贺峻霖又揉了揉邓佳鑫的脑袋,把毛捋回原样,顺手拍拍他的肩,在定点站好等他。
何暨也在那边喊了,场工迅速上下场,打卡第一百二十七镜六次。
邓佳鑫自我消化过后依旧木讷讷地走向贺峻霖,大有顺拐的趋势,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吻的镜头。
贺峻霖后脑的发尾渗入邓佳鑫手心时,他还有种做梦的虚浮感,把珍宝捧到手心是不敢乱出汗的,生怕污了他的洁白。
邓佳鑫迟缓地低头,陆清仰着脑袋无辜地瞪圆了眼看他,然后又像是不太满意他的犹豫不决,主动踮起脚往他凑了凑。
如果能接吻的话,这肯定是个最佳的契机,前期一切铺垫在观众眼里看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
而舟泊一只是轻轻地用鼻尖蹭了蹭陆清的眉心,然后轻轻地说“我爱你”。
舟泊一尊重陆清对他蛮不讲理的爱和恨,邓佳鑫也同样不会越界。
贺峻霖满意于自己的教学成果,邓佳鑫领悟得也很快,还能自主发挥出不一样的东西。
陆清摸了摸被蹭过的眉心,发自内心地笑了。天不怕地不怕总用法律条文唬人的舟泊一在小心地爱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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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的洞察力何其敏锐,他在对讲那头及时叫摄影师镜头变焦,邓佳鑫的鼻尖吻被拉进后放大到监视器里,录下了在导演眼里极具美学浪漫的一吻。
邓佳鑫这一番变通,也给何暨带来了新的思路。不得不说,贺峻霖还是很有创新性思维的,继鼻尖吻后又研究出了OK吻。
简单来讲就是浅浅地比“OK”的手势,虎口衔住对方的脸颊肉,以此代表亲吻,而这个手势弧度又刚好贴合脸颊,看起来像亲昵的抚摸。
这样含蓄的表达反而很贴合陆清和舟泊一的角色设定,OK吻也就成为了两人标志性的亲昵方式。
贺峻霖不用费劲巴拉踮脚,只一个伸手就能简单解决的事,还不用担心邓佳鑫会抵抗过度亲密的触碰而尴尬,实在是一举两得。他都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
只是邓佳鑫被他误解意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说他看着贺峻霖的时候,因为满脑子想都是贺峻霖,想要亲近,但又不知道怎么控制得当不吓到他。
他对贺峻霖是司马昭之心,但是贺峻霖毫无意识。贺峻霖以为自己把戏内戏外分得很清楚,但他才是那个真正不知戏里戏外的人。
就连何暨都能看出来邓佳鑫的心思,贺峻霖这个当事人就一点都没有察觉。
到底是舟泊一对陆清情深根种,还是邓佳鑫对贺峻霖近乡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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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何暨合作拍戏,一个是彼此已经很熟悉,默契程度不用说;再一个虽然和邓佳鑫第一次打对手戏,但两人的配合大体上很顺利,中间没出过大的问题。
贺峻霖以前没少遇到过难伺候或者是不好应付的搭档,主要还是取决于态度,倘若是认真地去对待了,即便出现意见或想法不同的情况,那也是相互促进的过程,而不是纠缠不休、故意为难。
至少在这方面,邓佳鑫是贺峻霖见过为数不多跨界演员里,做得极像样的。甚至有时候,比他都要早到剧组,就坐那研究剧本等开工。
贺峻霖每次人刚剧组,邓佳鑫都是最先跟他打招呼的那个,然后极自然地就跟他探讨起剧本,坐在一块研读。
而且佳鑫这个人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他每次问的问题其实不算难,甚至可以说是浅显易懂,他只要稍微动动脑筋,未必自己想不通。但他只要肯问,贺峻霖就会回答,因为总不能明着说,这题很简单不用讲,搞得好像人家很愚笨一样。
于是贺峻霖每回都是把头尾理得细致清楚讲给他听,邓佳鑫也总是摆出很认真很诚挚的求学眼神盯着贺峻霖看,生怕漏听了他一个字。
就这样...导致贺峻霖跟备课似的不得不提前一个晚上把第二天的剧本台词再仔细通读研究一番,别说一五一十背出来,每句话都像是陆清本人。
而且可能邓佳鑫是真的太缺乏感情经历,越是到了后期的感情戏,贺峻霖需要给他做深度分析的就更多了,贺峻霖自己都是个母胎solo至今的,这么一来快把他逼成感情大师了。
他实在胜任不得,多少有点摆烂地推给导演来做思想工作。基本上何暨随便一两句话,邓佳鑫的所有问题都是迎刃而解,叫贺峻霖不得不佩服作为导演的表达能力,再然后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一句台词都要跟邓佳鑫磨很久,贺峻霖以为他明白了,实则摇头说还是“不太明白”,贺峻霖哽在原地,只能再从别的方面入手。
邓佳鑫悟性这么高的人,能让他说出“不明白”这三个字,贺峻霖可能算是第一个。他直接自闭。
何暨也很有意思,不仅喜欢旁观这两个人做无用的探讨,甚至还会是不是刻意引导两个人从跳脱剧本,把陆清和舟泊一换成贺峻霖和邓佳鑫。用“如果是你”“要是你的话”......这类的具有迷惑性的假设做引导,直接把问题投放到这两个人身上。
与其说是在讨论剧本和这部戏,倒不如说是在讲他们两个之间,存在怎样的假设及可能性。
邓佳鑫不知道“假设”这个前提是演员经常会有意但无意识地用来做角色交互和融合,当初贺峻霖就是借此帮邓佳鑫模糊了他和陆清的区别,以及邓佳鑫对“陆清”到底存在怎样的情绪。
邓佳鑫虽然意识不到,但贺峻霖是知道的。邓佳鑫一直以来是把舟泊一当成自己来讲,而贺峻霖是把自己当成陆清,这就导致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在说同一个东西,但压根是在两个平面上,既不交叉也不关联。但居然聊下去了。
就比如“我喜欢你”这个议题,邓佳鑫喜欢贺峻霖,但在贺峻霖这,就是舟泊一喜欢陆清。你说他没回应吧,但其实是回应了“喜欢你”这件事,只不过对象不是邓佳鑫,而是陆清对舟泊一。
几乎是阴差阳错地误会了彼此心意,又命运般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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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暨是既看重贺峻霖,又看好邓佳鑫,牵线搭桥虽说是第一次,倒还挺乐意的。在何暨看来两个人未必不适合,只不过贺峻霖对做演员这件事向来有自己的坚守和原则,因戏生情是被他第一个杜绝的。
他不希望因为对某个角色产生的错觉而白白枉付真情,至少对感情应该慎重些。所以像严浩翔这样轻浮草率的,贺峻霖都已不抱有任何不该有的期待了。
严浩翔和邓佳鑫像天平上的两个极端,一方直直拽着他往下坠落到地狱,另一方则将他捧到手可摘星辰的最高处。但贺峻霖想寻找的,也是所有人都在追寻的,那个在中间的平衡点,一段足够安稳平定的情感。
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浮躁且不安,包括在内的人,速食主义的我们,不管是生活、关系还是情感,所追寻的不还是一段足够长久的安稳。
可我们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在获得这样的长久和安稳前,必定会经历足够惊心动魄的激荡和痛苦的挣扎,才能真正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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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姐:小贺,浩翔他...出车祸了。
晴姐: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严晴薇为什么会有他的电话,为什么要给他打这个电话?
贺峻霖连回答都没有就慌忙挂断。
严浩翔是死是活与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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