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向后伸手接毛巾换洗,被严浩翔扣住手腕,他挣了挣想质问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严浩翔委屈巴巴地说:
严浩翔:后背我够不到,好累...帮帮我......
简直可以定性为撒娇,而且是无意识的、不刻意的服软,是不是只有严浩翔生病才会有这么娇软的一面。估计也怕被贺峻霖凶他事多,所以语气半带恳求,让严浩翔一身尘垢睡下是件叫他多么难以忍耐的事。
对比严浩翔的可怜无辜,贺峻霖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病患的态度有些过于恶劣了,也不是严浩翔想生病的,总不能病得使不上力气也要怪他。
贺峻霖缓和语气,与此妥协,
贺峻霖好,我帮你。
君子坦荡荡,不就是擦个背,再怎么说也是他占便宜。
严浩翔见他答应就松开了手,本来还想了点别的说辞,没想到贺峻霖能一口答应,看来还是服软有效,掉面子但百试不厌。
贺峻霖做足心里建设,心里叨咕一个生病的人对他产生不了威胁,只是帮忙擦擦背,不会出任何差错。
他攥着毛巾起身的瞬间,长时间久蹲这一下子起猛了,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两腿发麻身子轻微晃悠一下。
贺峻霖还没从短暂的脑供血不足反应过来,身后来的一股力就把他扯倒下去,贺峻霖整个人直直撞到一面结实的肉墙上。
严浩翔:贺儿,没事吧?
严浩翔只关心他是否无恙。
贺峻霖从眩晕缓解过来,后知后觉的触感几乎让他从严浩翔怀里弹射出去,不出意外,他刚刚和严浩翔的腹肌有了零接触,耳朵歘地烧到了脸颊。
贺峻霖没...没事,
贺峻霖顾自紧张地悄然滚动喉结,岔开话题掩盖过他的尴尬和无所适从,
贺峻霖你...你转过去...我帮你。
病中的严浩翔有失往日敏锐的观察力,没发现贺峻霖站直莫名僵硬的怪异,于是听话的调转身子,方便贺峻霖上手。
但贺峻霖迟迟没动手,严浩翔奇怪的嗯了一声,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的这声催促让贺峻霖骑虎难下,要是现在甩手不干,心虚的太明显。
贺峻霖一咬牙,转过身来,一整块大方坦露的肩背尽收眼底。严浩翔有健身的习惯,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勾勒出背部清晰的区域划分,坚实宽阔的肩膀是绝对的安全感,肩胛骨的形状漂亮得像蝴蝶羽,白皙皮肉下颈椎根骨分明,将严浩翔从头到尾的整体形态支撑的极好。哪怕是现在这样懒散驼背,也是绝不邋遢的颓废感。
难怪严浩翔穿正装的气质总压人一头,人家从根本上就赢了太多。
严浩翔:怎么?你嫌弃?
严浩翔想不通贺峻霖有什么必要犹豫那么久,只不过让他帮忙擦个背而已。
贺峻霖没。
贺峻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打量,隔着块形同虚设的毛巾忸忸怩怩按上他的肩头。
这兴许是贺峻霖第一次伺候人,一只手不熟练地轻揉慢搓,另一只手无处安放的尴尬,总之是种很奇妙的形容。此番情境不免叫他联想到七老八十的老夫妻,一个已经老得动不了,另一个则悉心毕力地伺候吃喝拉撒、给他擦拭不便的身子。
头发从乌黑到发白,时光留下的痕迹往往叫人觉得奇妙,明明是朝夕相处,怎么就能像是一朝一夕就忽然变成了一黑一白的差别。
贺峻霖想象不到严浩翔将来苍雪满头会是何等模样,他兀自记得年少时严浩翔用极为期盼的语气说出一句“转眼就是,一回头,啊?你都白头发了。”
那时他在想什么呢,大概是真的也有过期盼,见到对方满头白发的样子,待到苍颜白发,我们还相伴在侧,却甚至也没想过以何种身份,满脑子只有在一起的概念。
贺峻霖严浩翔。
严浩翔:嗯?
贺峻霖你长白头发了吗?
贺峻霖浣洗毛巾时冷不丁问严浩翔。
严浩翔:什么?
严浩翔脑子在烧转不过弯,压根猜不到贺峻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却反问他:
严浩翔:我长白头发了?
是啊,他们都还年轻,还有三四十年的光阴可以尽情挥霍,哪能那么快就老了呢?
贺峻霖也自嘲想法荒谬,拧干吸附在毛巾上的水,心事像盆中的涟漪,因是死水所以终要归之于平静。
他不该平白妄想那么多的。
人生有那么多的因缘际会、聚散离合,他和严浩翔至多不过是一时的利益驱使,才勉为其难的暂住同一屋檐下,随时还是要断的。
如果我一回头、一个转眼的瞬间,真就能见到你满头白发的样子,或许冥冥中有了定数,变老的这个过程不曾有我的参与和见证。因为我只见过你的年少,而后才惊鸿一瞥过你的苍老,才会忽而感慨你老了以后竟是这幅模样。
待那时我会把白发染得乌黑,遗憾的告诉你,我不曾老去。你也就不知,没有满头白发的我是否真的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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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波涛万顷也成平静,贺峻霖给严浩翔擦过一遍后背,顺带把睡衣翻出来丢给他,端着那盆水转身进了浴室留给他空间换身衣服睡觉。发个烧总不能是手脚断了,换个衣服还要人帮忙。
等贺峻霖出来,严浩翔已经换完睡衣钻进被子里了,见他总算安分,贺峻霖拿起床头的体温枪给他测温,已经降下半个度,明早应该就能完全退烧了。
贺峻霖要是不舒服随时叫我。
贺峻霖接了杯热水放他的床头,以便他口渴就能喝到。见他不动,贺峻霖回到自己那侧床边,看了眼已经阖眼的严浩翔,最后还是掀被子上了床。
人一生病比往常总要更没活力,也更安分,贺峻霖只期望严浩翔也是如此。
贺峻霖约莫还是小瞧了严浩翔这人的劣根,他才要睡着,严浩翔就开始抢被子,扯没扯动,贺峻霖只能把身子往被子里缩,然后被子又跑,他就又往那头挪。贺峻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越过楚河汉界,到了严浩翔的领域。
严浩翔把猎物引进陷阱,反身就扑向软茸的兔子。贺峻霖在困意中被抱了个满怀,他像是儿时的毛绒玩具,被严浩翔箍在怀里,极其别扭。
贺峻霖严浩翔。
贺峻霖不满出声,身子扭了扭就想抽离出来。
严浩翔不松反将头埋靠在他额间,略有点低烧的体温传导到贺峻霖的神经突触,连着把难受也分出去。
严浩翔:别动,抱一会就好。
严浩翔的话是坚决不可信的,但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贺峻霖却离奇的没有再反抗他的拥抱,任他痴迷贪恋地索要那点安慰。生了病以后,严浩翔脆弱得像块玻璃,易碎、需轻拿轻放。
严浩翔恰似恳求的语气,让贺峻霖不免生出不该施舍的悲悯,以及对真实的他的探寻。
贺峻霖严浩翔,有个问题,我想要你一个如实的回答。
严浩翔:嗯?
贺峻霖你是不是让小辉悄悄处理掉了我给粉丝准备的探班礼物?
贺峻霖始终认为两天内就领完探班礼物不太合理,却不好直接问小辉,以他对小辉人品的信任,不可能自作主张,除非有人授意。
严浩翔:没有。
严浩翔却一言否认。
贺峻霖那冰箱里的蛋糕怎么解释?
贺峻霖猜他也不会承认的,如果不是他今天制作冰袋才偶然打开冰箱,看到放在里头冷藏保鲜的兔子蛋糕,证实了他的疑虑。
而且严浩翔这个人有点太贪,贺峻霖总共才做五种样式的小兔子,一样一个都叫他截下了。严浩翔把冰美式当水喝的人,又不喜吃甜食,放几块蛋糕在冰箱当摆件,叫人匪夷所思。
有理有据地质问,严浩翔没得狡辩,只哼哼唧唧支支吾吾地交代:
严浩翔:我就叫小辉留了几个,其他都是粉丝领走的......跟我没关系......
贺峻霖你又不吃甜的。
严浩翔:我不吃。
贺峻霖那你留着干嘛。
严浩翔语塞,像在费力思考贺峻霖的问题,委委屈屈才憋出句话来,
严浩翔:你做的东西...别人有我也想要...
贺峻霖哭笑不得,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他的逻辑,什么叫别人有他也要,听起来还以为他在争风吃醋。
贺峻霖你太霸道了。
贺峻霖看他是烧糊涂了,打趣他行径无端、霸道蛮不讲理。
严浩翔:我没有。
被教训以后,严浩翔心中更委屈,鼻音重得听起来要哭。不知道还以为,贺峻霖怎么欺负了这个巨婴,非要人哄着捧着。
贺峻霖但你知道吧,那是我送粉丝的。
贺峻霖多少年不端水了,没理由送粉丝礼物还要考虑送不送他。以前在队里,特别是队友成年,贺峻霖送礼物出手就比较阔绰一点,那时被还没成年的严浩翔看见了,怕他心里有落差,忙就说等他成年想要什么都有,一碗水端平。
然而临近严浩翔成年,贺峻霖真的、去问了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说让他想想,甚至开玩笑地说要让他放放血。贺峻霖等他的答复等了许久,一直到队友都把他们的礼物送出去,贺峻霖问起他也不紧不慢地说还没想好。
一直到严浩翔成年那天,贺峻霖本身是很注重仪式感的人,不可能生日过了礼物还不到位,就把提前备好的礼物送给了严浩翔。扎着黑色蝴蝶结的黑色长方礼盒拆开,躺着一条中规中矩的领带。
贺峻霖特意抽空跑到某奢侈品牌门店去,挑挑选选将近一个半小时,才挑到一条衬得住他气质的领带。
贺峻霖很谨慎地挑选他的成人礼物,送领带既符合严浩翔跨入成年的标志,寓意也足够含蓄,再适合不过。但显然,严浩翔收到这个礼物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也许是相比起其他几个兄弟,贺峻霖送的礼物确实太过无伤大雅,所以也不那么起眼。
严浩翔收下这条领带后,贺峻霖从没见他佩戴过。是看不上、不喜欢,还是压根不记得,贺峻霖从没问过,他是个很通透的人,那时起他就隐隐有察觉到严浩翔对他有了细微的变化,和别的队友有所不同。他起初没有在意和多想,不说不问是因为知道很有可能戳破一些日以维艰的虚假表象,窥看到其惨不忍睹的本质。
日久年深,待到一朝爆发才知道,严浩翔原有多厌恶他,却同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骗过粉丝也瞒过了他。所以团一散,严浩翔以最快的速度解约并脱离出十八楼,成立个人工作室单飞。而贺峻霖,也是最后一个得以被告知的人,即便他早听到了流言,可他仍选择相信而被辜负。
那时贺峻霖只是气明明他也是团队中一员,严浩翔做出离开的决定时,他知道的比公司里的保洁还晚,所以说了一句祝他前程似锦的气话,就再没跟他要过或有过一句半句的解释。
他还以为严浩翔总会像以前那样,一定先忍不住来找他破冰,可那件事过去了很久很久,严浩翔也没再出现,连只言片语不曾跟他讲。
贺峻霖也是个别扭的人,他无错就绝不会先找严浩翔,却仍盼着丁哥和马哥发起组建的火锅局能够碰到,并且当面解开误会。所以每次事先跟队友打探严浩翔来不来,都说他太忙离不开,后来通过宋亚轩才从张真源那得到真话。
只要贺峻霖去,严浩翔就坚决不会来。
鬼知晓,他当时有多震撼和不解,宋亚轩安慰了他很久,甚至替严浩翔做出许多种解释,怂恿他主动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贺峻霖终究没敢去问,面对这样已经足够直白的嫌恶,问不问都是自取其辱。
互相的不联系不解释,将对方的三年彻底割裂开,或多或少都对有关对方的一切排斥和漠视。
直到再见面,严浩翔对他的言语和行为羞辱才叫猜想得以证实,竟如此可悲。
作为一名专业演员,贺峻霖很想采访一下严浩翔,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的厌恶情绪,又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叫所有人以为他看自己的每一眼都是深情,每一个不自觉收敛的动作都是迫不得已避嫌。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公司从没有设置过任何条款明令禁止他们在镜头前接触,所谓避嫌也只是贺峻霖在面对镜头和粉丝时不够坦然的自发行为。而严浩翔这么做,或许只是刚好需要一个理由,理所应当的减少和贺峻霖不必要的营业。毕竟没有比公司更好的背锅侠了。
那么这样一个既讨厌甜食,又讨厌他的人,为什么要把他的蛋糕藏进自己的冰箱里。还有那瓶不知过期了多久的芒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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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不是只要喜欢你的人都能得到奖励吗?
严浩翔自言自语嘟嘟囔囔,打心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贺峻霖干嘛要说他。
严浩翔烧得神志不清,也直白得叫贺峻霖猝不及防。
严浩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贺峻霖阅读理解做太过?
严浩翔是说那些蛋糕是他应得的奖励,只要是喜欢贺峻霖的人都能得到奖励,不就等同于说,严浩翔喜欢贺峻霖,所以他才拿了蛋糕。
这句话延伸出来的无限蕴意撕开一些过往,颠覆贺峻霖长久以来的固有认知。
他在喜欢和讨厌这两个词间变得摇摆不定。
贺峻霖可你讨厌贺峻霖。
严浩翔的额头紧紧贴靠在眉心,烧烫的叫贺峻霖也似病了,心跳急促,呼吸也变得困难。
严浩翔:我…讨厌他……
严浩翔将信将疑地重复他的话,却又轻轻摇头,
严浩翔:我只是心里有恨……
贺峻霖疯狂躁郁的心脏骤停,他不料严浩翔竟会说出比喜欢和讨厌还要更严重的词来。
贺峻霖「恨?」
这个字里明明带了情根,却满是怨怼。
严浩翔:贺儿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唯独对我那么坏,害怕我躲着我…我明明很努力在对他好了……
与其说是回答贺峻霖,不如说他是在问自己,因为想不通明明他都把贺峻霖抓到身边,对他千般万般好,却从始至终等不到他的靠近。
努力不会白费,但未必适用于感情。
贺峻霖的心情从所未有的复杂,试图捋顺的毛线团乱糟糟地缠在心口,闷得慌。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把前因后果掰扯明白太过理想化,并不是他要躲着谁,而是因为既知被讨厌的情况下,贺峻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贺峻霖对他的指控无言平反,这时纠结谁对谁错毫无意义。
贺峻霖严浩翔,
贺峻霖下定决心问最后一个问题,
贺峻霖你...是不是,洗...
话临到嘴边,有忽有难以启齿的羞耻,脸颊开始低烧,
贺峻霖喜欢...我...的。
一句话说得磕磕碰碰,甚至有可能严浩翔没听清,又或者拼凑不出来重要信息。贺峻霖只问这一次,如果不是在严浩翔不清不醒的情景下,他是没胆的。
他们的呼吸都贴在了一起,严浩翔应该是能听到的。严浩翔挪开额头,企图在黑夜里同怀里的人对视,可惜黑夜太黑,只能在心里描摹贺峻霖的模样。
严浩翔声音低低的,喉中干涸哑哑的,
严浩翔:我喜欢贺峻霖很久了,很久很久......
从不经事的年少开始,长长久久喜欢上的一个人。
贺峻霖如醉初醒,拨开重重迷雾后,才见痴情故事的一隅,置身其中的也是他。
以为从不主动从不靠近,只要克制就能不陷入漩涡,殊不知将自己逼进了另一种极端,锁上无形的牢笼。可笑的是,令他困顿这么久的自作多情,原来只要他一句话就都不作数。
贺峻霖浑身发颤,梗着脖子囫囵这点酸楚。
或许真是上天注定的闹剧,他和严浩翔,如无破镜,永难重圆。
湿润的眼睫幸得黑夜的半分施舍,吻痕才如弯月,偷偷交换给彼此寸寸温柔。再不要追究往昔曾何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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