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宋亚轩验完货,仔细查了一笔一笔出账进账的计本,向老板颔首笑说:“我下月再来,多麻烦你。”
结果刚将钢笔装进大衣口袋,转头就跟人迎面撞上,那小伙子风风火火从门槛迈进来,也不瞧路,宋亚轩刚要皱眉,定睛一看却惊讶道:“是你?”
小伙子本来也气焰颇盛,也打算骂一句有钱就不看路吗,结果和宋亚轩对上视线的瞬间立刻乖巧下来,有些腼腆般地低下头去,小声唤道:“宋先生。”
宋亚轩又惊又喜,连忙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个遍,长高了,却瘦了,眉眼间成熟了些许,却还是带着一股野劲儿,粗布上衣不知打了多少补丁,一条袖子破了一半,露出精壮的手臂。宋亚轩却有些爱怜地抚上他的肩膀,拍了拍道:“三四年没见你,你那一走,可叫我好找。”
少年仍有些腼腆地低着头:“我打了人,闯了大祸,就算先生想保着我,我也怕给您添麻烦。”
“怎么就‘您’了?”宋亚轩被他的用词逗笑,“以前不肯读书的时候还不是直呼我大名,凶得很吗。——你在这里做工?”
少年点点头:“暂时是在这里。”
宋亚轩仍然未从重逢的喜悦里回过神来,反反复复地将他看了又看,语气又是怜惜又是赞叹:“都这么高了,耀文,你已经高过我了。”
刘耀文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宋亚轩的脸,低低地应声:“嗯。”
他们着实是有些年头没见了,三年?四年?这事说来原也好笑,宋亚轩突发奇想,想将一个没人教养的乡下孩子培养成大学生,又被当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刘耀文身上的野劲儿迷得蒙了心神,于是毅然决然地把这孩子带到了自己身边,回了上海,把他送到学堂里读书,他还反抗了小半年。
当时学堂的老师一早就说,这孩子真不是读书的料,早晚得给宋亚轩闯祸,他还不信,心想刘耀文不是读得好好的么,虽然每次他亲自辅导起功课来都费劲得很。结果没几天就得知这小子打了人,还是学堂里任教几十年的老教师,第二天就自己溜得没影去了,叫宋亚轩找了好几年。
宋亚轩此刻捏捏刘耀文的耳垂——抬着手捏的:“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不想跟在我身边读书,自己找的麻烦,为的就是溜走呢?”
刘耀文支支吾吾起来,有点害羞地笑着:“不是的。”
宋亚轩虽然不信,却也跟着笑了,叹了口气转头招呼老板:“这小子我先带走了。”
于是两个人一同出了门,许是到街上,刘耀文觉得松泛许多,没那么腼腆了,自己开起口来:“那老头子背后说话脏得很,我看不过,所以才动手的,不过动得重了。”
宋亚轩有些哭笑不得:“你也知道?他一把年纪了,叫你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刘耀文低着头乖乖受教:“那他为难先生了吗?”
宋亚轩也是好脾气,全然不生气:“那定是有不满的,我差人送了不少礼过去,这才安生了。”
刘耀文又不好意思起来:“我真给您添麻烦了。”
宋亚轩笑笑:“你也知道。”
刘耀文有话想说,但在嘴边翻来倒去,还是咽下了,宋亚轩抬头看了眼路,问道:“前头有家咖啡厅,我带你去坐坐?”
“不了。”刘耀文说,“喝不惯那洋人玩意儿。”
宋亚轩又笑起来:“我白教你了,一点都不斯文。”
刘耀文被他说得又低下头,像种正不知所措的犬科类动物,宋亚轩心里一片柔软,他是常常在面对刘耀文时产生这种温和的情绪的。
“你住在哪?”宋亚轩说,“我记得你家中已没有亲人了,这地方有人能照顾你吗?”
刘耀文像是有些耻于说出自己的状况,声音愈发小了:“我还有个搬运重物的活计,跟几个兄弟住在一个瓦房里。”
“够辛苦的。”宋亚轩说,“钱够用吗?”
“够的。”刘耀文连忙说,“您不用担心我。”
但宋亚轩还是想给他些什么,身上却没装值钱的东西,只好掏出那只钢笔:“这个送你,怎么写字都没忘吧。”
刘耀文一惊,本来想推辞,可是伸出手没来得及推拒,又鬼使神差地接下了,小声地答:“没忘的。”
宋亚轩还想再说什么,这时街西头却有几个半大小子走过来了,瞧着刘耀文便嘴上没个把门地大喊起来:“草了!文哥,走啊干活去,跟个小白脸在这啰嗦什么呢!”
刘耀文急起来:“别他妈胡说!” 转头又连忙向宋亚轩道歉:“先生,他们……”
却被宋亚轩笑着打断,拍了拍手安抚:“知道,你们这的小伙子都是这样的,我不介意。”
刘耀文这才安心下来,嗯了一声,手里珍惜地握着那支钢笔,有些不舍地说:“还是还给你吧,我那没什么地方可以好好保存它,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宋亚轩瞧着那几个半大小子还在嘴里不干不净地大声聊着,于是拍拍刘耀文的肩安慰说:“是送你的,不过你现在可以先给我,我替你保存着。”
刘耀文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眉梢却上了喜色,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钢笔塞进宋亚轩手里,支支吾吾地说:“那我··…··…我先走了。”
宋亚轩笑着向他点头:“你去吧。”
然后目送着他的背影,融入那群心高气燥的半大小子,朝做工的地方走去了。
他回头望向宋亚轩的时候倒是蛮乖巧,其实头一转回去,单看背影就知道,正和兄弟们叫骂呢。
宋亚轩笑着叹气,捏着那支沾染着他体温的笔,伫立片刻,又折回方才那家店去,细细打问了刘耀文这些年来的经历,当故事一样听着。
总不离闯祸,这小子气血方刚的,在这边碰了不爽叫人吃顿拳头,在那边碰上不平又是好一顿收拾,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惹了事就跑,换一个镇子继续找活做,总之他身强力壮,又不怕挨饿,到哪都不缺事做。
那样的野劲儿,像小狼似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宋亚轩又到这店里来,等刘耀文来帮人家上货,这小子今天竟换了件体面些的衣服,破虽还是破,但干净许多。第一天的害羞劲儿过去,今天倒知道笑了,乖乖地向宋亚轩问好:“宋先生。”
宋亚轩也笑:“早上好。”
他今日里得把一批货送到另一个镇上的朋友手里去,去那边得过山,这片地方又多山匪,老板已安排了五六个青壮男人护送,宋亚轩却还是碰了碰刘耀文的袖子,温声细语地同他商量:“耀文,我总还是不放心,你也同我一起去吧,我安心些。”
刘耀文眼睛瞬间亮起来:“可以吗?”
“当然。”宋亚轩看着他的样子不由笑起来,“你送我去,我还给你工钱,管你吃住。”
“不需那个!”刘耀文叫起来,片刻又觉得自己激动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了声音道,“不需要那些,我也愿意去。”
老板这时从柜台后面走过来,眉毛一竖就瞪眼:“小子!路上安生些,别总跟人打架,给宋先生添麻烦。”
刘耀文连忙应了:“知道知道。”
这小子,竟把打架当家常便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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