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第一次注意到宋亚轩是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
他上周在竞赛中拿了第一,今天才有机会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表获奖感言。
其实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很多次,所以在握着话筒成为目光聚集处时也不会有多慌张,早已经备好的稿如同烂熟于心的课文般一股脑地被倒了出来,发完言就是如潮般的掌声,等掌声零零散散地停下了,就该鞠躬退场了。
刘耀文在心里读秒,读完重要的三秒后,在垂下头欲鞠躬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双眼睛。
站在升旗台最前排的男生,长着一双天生的笑眼,在看见刘耀文望向他的时候愣了两秒,随即展露了一个微笑。
刘耀文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妈妈给他制定的竞赛计划在他拿下市一后基本就已达成,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刘耀文应了声又不讲话了,饭桌上照常沉默。
没有夸奖没有鼓励,这个目标完成了还有下一个目标,他们家的氛围就在这了,早早离了父亲的小康家庭全靠妈妈一个人撑起,她一个人既要顾内也要顾外,那一点母爱早在生活的打磨中消失殆尽,好像从刘耀文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就是由妈妈亲自制订的一个个计划和目标构成的。
他早就在失望中变得不再期待了。
晚上洗了澡躺回床上,床头的手机又在震响,刘耀文取了眼镜摸过来看,是班群里的消息,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个星期刚从临市来的转校生会去到哪个班。
刘耀文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没往上翻几条就意兴阑珊地关了手机,妈妈敲了敲房门照例把一杯热牛奶搁在了门口地上,刘耀文打开门,把装了牛奶和水果的盘子端了进来才发现妈妈还给他一叠钱和一张纸,刘耀文把纸打开来看。
“儿子,不要怪我太严厉,你知道的,妈妈对你的期望很高,明天我要去北京出差一个月,我给你留了点钱,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把同学带到家里来,钱用完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每次都是这样,出差前留一张纸条,甚至连短信都用不上,因为害怕从他这里得到回复,刘耀文把水果和牛奶搁在桌上拉出书桌的第二层抽屉将那张孤单的纸条投进一大堆之中。
第二天一早妈妈果然不在了,刘耀文从冰箱里摸了瓶牛奶便出了门。
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班里三三两两的讨论声已经盖过了前排的背书声,刘耀文拿了要背的课本把书包塞进桌肚里撇过头还没来得及问同桌些什么便已经有人凑过来热心肠地替他解答。
“文哥,你看群里消息了吗,听她们说,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要来我们班。”
哪个转校生,刘耀文没有印象。
旁边的人着急笔划道:
“就那个,昨天站在升旗台前,在你后面上去说话,长得很好看,总是在笑的那个,据说他是别省转来的,成绩很好,家里又是开大公司的,他肯转来我们学校,就连校长都觉得长脸。”
昨天他发完言就被老师叫走,也不知道谁跟在他身后上了台,但他们要说长得好看的,他的脑中倒闪过了一张脸。
刘耀文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原来见谁都会笑。
晨间的讨论很快被上课铃打断,班主任先进的门,刘耀文翻开书之际恰逢转校生跨进来,班里的讨论声又冒了出来,刘耀文从那些难以听清的字句中捕捉到一点雀跃。
转校生叫宋亚轩,刘耀文抬头,在心里把黑板上白粉笔写下的三个字咬在唇边品读一遍。
他那时候对宋亚轩的印象还不深,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的亚一定不是亚军的亚,所有的大人应该都会期待自己的孩子能成为冠军。
他的思绪像一根突然被拉断的线,妈妈疲惫的一张脸忙不迭地浮了出来,刘耀文没来由的有点烦躁,别的什么也都不再去想了,只是合了书本撇开视线。
宋亚轩初来乍到,因为好皮囊和好脾气在一群同龄人中享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里好像注定要有几个人负责解闷,刘耀文坐在靠窗的位置,左耳边是吵闹的夏日蝉鸣声,右耳边是宋亚轩可以连通他听觉与视觉的笑声。
刘耀文没扭头,脑海里的却是那日在升旗台上与宋亚轩视线交汇时他展露出的笑脸。
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刘耀文和宋亚轩没再有过别的交集。
宋亚轩转来后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就意外的好,年级前二十,似乎没怎么受转校落课、教材不同的影响,各科老师都把他拉出来夸了一番,班里同学对他的敬佩更是又上一层楼,大家都好奇,明明他看上去像是没怎么在学习,怎么成绩还能这么好,宋亚轩笑笑,不正面回答,只说以后大家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一副老好人的做派,难怪大家都喜欢他。
刘耀文收回视线重新落在纸上,笔尖停留的那一道题,全年级只有宋亚轩一个人写对了。
后来的两次月考,宋亚轩的分数越考越高,班里的两极分化在不间断的小测中越发明显,老师给重新分了位,按成绩来的,班里排名第二的 宋亚轩理所应当地坐到了刘耀文的左边。
单人独坐的,虽然隔一道窄窄的过道,但也能算半个同桌,宋亚轩把书桌拉到他旁边的时候刘耀文闻到一阵淡淡的白桃香,下一秒,一颗白桃味的糖落在了他的桌上,刘耀文抬头看了眼他,宋亚轩露出他的招牌微笑,几秒后张嘴开始了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白桃味的。”
一个陈述句,甚至没有问刘耀文想不想要。
友好的不太礼貌,刘耀文想,但他没拒绝,点点头道了句谢,白桃味的糖被他压在舌头下又抵在左脸颊,翻来覆去的像要把那阵甜味揉碎。
他很久没吃糖了。
妈妈常年出差,北京飞回来还没待满两天又飞上海,也许是重庆的水土养不住外来人,刘耀文放下笔转了转酸痛的手腕突然感受到一点自嘲的乐趣。
他是地道的重庆人,生养都在这块土地,可他妈不是,他妈是远嫁来的,离了婚倒也没回去,用她的话来讲就是舍不得刘耀文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可刘耀文知道,这是美化后的说法,她只不过是舍不得留在重庆的这份高薪水工作。
窄窄的过道上有人挤了过来,腿根抵着刘耀文的书桌背对着他和宋亚轩搭话。
他是班里的红人,脾气温和说话温吞,大家对他似乎有着无限的好奇,乐意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去了解他。
有人问他是哪里人,待过哪些城市。
宋亚轩抬头,嘴里含着一颗糖笑盈盈地答:“山东人,待过北京湖南和广东。”
大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半真半假地请他教粤语,宋亚轩也不拒绝,捡了几个好听懂的念。
也许是因为嘴里有糖,所以他念的很慢,很清楚的发音,像香港老电影里男主角。
大家跟着正正经经的念,念完一遍就笑一遍,宋亚轩爷跟着笑,笑完再重复时话里的认真便淡一点。
等上课铃一响,大家如池鱼般散去时,刘耀文听见他齿间白桃糖碎裂的声音。
刘耀文握着笔尖在正确的选项上画了个圈,思绪却有些飘忽。
他想,原来宋亚轩也不是有着满分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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