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在及其热烈的氛围下结束,表演滑也是沈柚白从没体会过的群情激昂。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不起的盖茨比》,妩媚有力的表演掀起冰场巨浪,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
结束后,回到休息室换衣服的沈柚白才发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号码奇怪又是打了几次,她还是拨了回去,一接通,手机那端熟悉的声音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表现很棒,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你现在已经走出艺术家的第一步,希望我没能让你失望。”
席琳蕴含笑意的声音给了沈柚白一种别样鼓励,感激的话不觉间脱口而出,“伯恩教练,谢谢你,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很谢谢你。”
“不必谢我,找到这条路并且选择坚持下去的人是你自己,这场盛筵我陪你开舞也是我的荣幸,今后没有我,你也一样会继续闪耀,柚白,不要输,不要输给任何人,浅田真央也好瓦伦蒂娜也罢,你一定要站在最高点,因为只有那里才不会辱没你的才华与执着。”
“好的,我向你保证。”沈柚白因为激动字与字之间几乎是颤音,可她浑然不觉,刚刚结束的表演滑她在欢呼声中返场几次,肾上腺素早已不受支配。
直到电话挂上很久,沈柚白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她才猛然意识到,表演滑没有直播,席琳难道是来到了现场?
比赛后的疲惫让她无暇多想,外国运动员停留的时间短,明天她和王诗玥还有李子君约好了要带摩根与玛丽安娜逛逛北京。翻了个身,沈柚白伴着王诗玥磨牙的声音渐渐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叫醒迷迷糊糊的王诗玥,三个人在约定地点和都是休闲打扮的摩根以及玛丽安娜见面。
“去哪里去哪里!”摩根显得格外兴奋,“有没有又刺激又好玩地方!”
“有啊,”王诗玥嘿嘿一笑,“我们去故宫,然后晚上把你留在里面,超刺激的!”
“故宫可以过夜?”摩根一脸惊讶看向沈柚白,“好啊好啊!我想试试!”
玛丽安娜听出来王诗玥话里的意思,看了看沈柚白一脸无语的表情,忽然笑了出来,“故宫吗?我也很想去看看。”
五个人一行来到故宫,沈柚白的讲解尽职尽责,只是很多专有名词她都不会,只能勉强解释,相比于摩根亢奋地对任何事都要好奇问上一句,玛丽安娜则总是一脸认真频频点头,话也不多。
王诗玥和摩根的性格虽然不同,但却都是外向开朗型的,一拍即合的两人合影搞怪,笑声不断。
故宫的外国游客很多,摩根与沈柚白在花滑迷中是每个人都认识的热门选手,不少外国游客凑上来合影,五个人一上午也没走多少地方便匆匆返回,到门口时,摩根提议大家一人做一个自己的标志动作在午门合影留念。
附近的人太多沈柚白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禁不住摩根和王诗玥的坚持,和她们一起脱下风衣外套,让路人帮忙拍照。
玛丽安娜做得是躬身转的姿势,单腿抬起腰向后弯双手环臂,姿态优美高雅;摩根则是她进入3A前的起跳动作,颇有冰场上蓄势待发的神韵;李子君柔韧好,直接一个单手贝尔曼把腿拉过头顶,水滴的柔韧形状引得路人驻足围观,甚至有人拿起了相机;王诗玥的冰舞和所有人都不是一路,她向后弯腿用手勾住,一个同捻步的姿态显得她更加纤细修长。
而沈柚白则摆出她弧度深整体姿态最舒展柔美的鲍步,双手微微展开,腰徐徐下落到有点不可思议的角度。
等到兴致勃勃拍完,她们才注意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没来得及照相的人懊悔的感慨,有人认出沈柚白来,急忙上前索要签名。
中午吃饭,沈柚白提议去吃烤鸭,摩根咧嘴一笑说道:“北京有什么好吃的俄罗斯餐馆吗?”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王诗玥的强项,她马上接茬,“在首都博物馆那边有一家莫斯科餐厅,大柳带我去过,罗宋汤超级好喝!”
“那我们就去那里!”摩根一锤定音。
沈柚白本以为她会想吃些中国特色的菜肴,不过既然是带她们玩,也就随意了。
玛丽安娜表示吃什么都好,但是她最想吃的东西还是路边摊,李子君好奇问她为什么,玛丽安娜则是一脸严肃,“因为平时我根本没机会吃,听说这里的地沟油很有特色,一直想试一-试。”
沈柚白正无言以对时,王诗玥接过话,“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地沟油炒面倒是不错,有机会一定带你去尝尝!”
说笑着就到了目的地,这家莫斯科餐馆是民国时期老式舞厅改装的,大厅装潢独特,很有怀旧味道,五个人在王诗玥的指挥下点完菜,摩根终于暴漏了她的真正目的。
“来来来!我们合照一张!”她动作粗鲁地一把揽过沈柚白,硬把她的脸和自己贴在一起对准手机摄像头。
沈柚白以为她只是合影留念,配合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谁知道接下来瓦伦蒂娜收回胳膊按了两下手机,兴奋地说:“我要发到我的推特上去,圈一下瓦伦,一想到她这个时间正在训练准备加拿大站,我就想气气她!”
“瓦伦有推特?”沈柚白觉得以瓦伦蒂娜的性格怎么会开这种社交媒体,“你确定是她本人?”
“应该是吧,平时上面经常发一些她训练的视频。”摩根说完把手机屏幕凑到沈柚白眼前,“发好了!在她们俄罗斯餐馆里和你气她,真是比夺冠还开心,好想看看她看到这个是什么表情!”
沈柚白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只怕看到这条消息的不会是瓦伦……”
她猜的没错。
叶戈尔尼在登录自己以瓦伦蒂娜名字开通的推特时马上看到这张照片,此时的瓦伦蒂娜正在冰面做清晨上冰前的准备活动。
“小乖乖,快看你的小伙伴们玩得多开心!”叶戈尔尼晃着手机,促狭的边笑边看瓦伦蒂娜慢慢滑过来,接过手机,“真可惜啊,你没机会参加中国杯,好想看你们三个人一起出现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照片里。”
瓦伦蒂娜盯着叶戈尔尼的手机看了几秒,随后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了回去,转身滑上冰面,冷冷丢下一句话,“大奖赛总决赛的领奖台上,我们有的是机会站在一起。”
……
晚上的时候玛丽安娜坚持要和沈柚白她们回训练营。她的理由言之凿凿让人不知道如何拒绝,“我想知道大家一起住的地方是什么样。”
几个人刚好也饿了,所以就答应带她回去,顺路一起吃训练营门口传说中的路边摊,可是刚一到训练营门口,沈柚白的手机就乱蹦乱跳在兜里作响,她一看号码马上接起电话,李明珠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们几个马上回来,到我办公室!”
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什么,急忙赶过去,结果被屋里站着一圈穿黑西装的人吓了一跳。
“这些是奥地利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你们把玛丽安娜带到哪去了?”事态似乎很严重,冰雪中心的领导也来了,李明珠铁青着脸问沈柚白,她赶忙把还没离开的玛丽安娜和摩根叫进来。
李明珠这才长出了口气。
玛丽安娜被带走前才告诉她们,自己是偷偷从大使馆跑出来的,惊得王诗玥一身冷汗。
好在事情过去,也没有出大麻烦,玛丽安娜临走前说希望能在大奖赛和大家再次相聚,摩根拍胸脯保证可以带她去吃正宗的美国路边摊。
第二天所有参赛的外国选手都陆续离开北京,接下来的日本站沈柚白没有和主要对手正面对决的机会,而剩下的加拿大站和法国站只怕一个仍旧是瓦伦蒂娜独霸,另一个冠军科斯特纳早已收入囊中。
间隔一星期的日本站前,沈柚白的主要训练内容依旧是路兹三周跳和连跳的衔接节奏以及稳定性,用李明珠的话说,她现在是在为大奖赛总决赛做准备,至于日本站,就当做一个决赛前的热身也没什么不好。
而李子君想要进大奖赛总决赛,也只剩下日本站这一个机会,之前她在中国站的比赛差强人意,没有拿到前三名,自然也没有晋级资格。
李明珠说她的跳跃不稳定,特别是萨霍夫三周,长节目中的两个全部失误,短节目里的那个也有瑕疵,所以这段时间,李子君和沈柚白两个人在冰上拼命练习跳跃,一个个路兹三周和萨霍夫三周在冰上激起冰花,双人的选手围观时都颇有感慨,隋文静更是说,“这女单也开始走技术流了,让双人可怎么活!”
这天训练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李明珠被叫去开会,已经晚上五点多,沈柚白打算做完这一组跳跃就去吃饭,她正压步准备,忽然听到扑通一声,赶忙停住刀刃回头一看,李子君趴在冰面上一脸痛苦,直揉大腿。
沈柚白赶紧滑过去扶她站起来,“没事吧?”
“没事,”李子君咬咬牙,“刚才在空中重心轴偏了。”
不知怎么,沈柚白突然想起来叶子柒在的时候,大家的萨霍夫跳都是她一手指点,甚至连双人选手都跑过来取经,那时候女单人人的萨霍夫跳都是招牌动作,稳定性好姿态漂亮,落冰的滑出也稳健优美。
现在师姐因伤退役,沈柚白第一次意识到有种莫名的压力沉在心头,她没犹豫,替李子君拍了拍身上的冰屑,“来,再做一次看看。”
李子君愣了愣,旋即点头,压步过后进入跳跃,可能是因为沈柚白的瞩目所以有点紧张,这个萨霍夫三周也不是很好,最后单手扶冰才勉强站住。
“教练说你进入跳跃前的左前外刃三字步有问题?”沈柚白记得李明珠指点时的话。
李子君滑过来停下,点点头。
“她不是让你慢点吗?”
“可是减速太快,我没有助力起跳,空中转不足三周。”李子君的力量缺陷十分明显,这点很像以前的沈柚白。而萨霍夫跳是没有点冰腿的助力,对腿部力量是个考验。
“你用外刃向前滑行最后,跳跃的力量要落在左脚的内刃上,利用这个转移的力量,蹬冰时双腿发力……”沈柚白一面讲,一面示范,她的萨霍夫跳也很稳定,虽然因为难度的加持每次比赛只在长节目最后使用一个,但一直没有疏于练习。
李子君的主要问题是因为起跳的缘故,空中重心把握不好,所以落冰会造成一定倾斜以致摔倒,沈柚白在发育关时也出现过这种问题,于是她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李子君也听得认真,时不时去试验一下,不一会儿便过了晚上八点。
“去吃饭吧,明天晚上再说。”沈柚白坐到场边脱冰鞋,现在才感觉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李子君乖巧地挨着她,鞋带解到一半,忽然抬起头,犹疑半晌后缓缓开口:“师姐,你……你有没有想过放弃?”
“放弃?”沈柚白微怔,侧眸看向李子君,“为什么这么问?”
“去年的这个时候,是你最难捱的日子吧,你有没有想过放弃?”
的确,沈柚白还记得自己在法国站折翼后,各方面的质疑以及身体发育的压力接踵而来,她每天沉浸在训练中,可跳跃的成功率低得让她绝望,日复一日,从陆地到冰场,直到很久之后才迎来突破,可是那时的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两个字。
“没有,”她平静地回答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过。”
“师姐,我很羡慕你,这段时间我晚上睡不着,摸着身上青紫的地方,每一次疼都会想一次放弃,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花滑才留下来的,可我不一样,我爸爸妈妈以前是地方队的双人选手,可一直没有滑出成绩,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可你也知道,刚开始练冰时的经济负担太重,家里为我倾尽所有,到现在,我早已经骑虎难下,只有真的练出成绩才能补偿爸妈,补偿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全部,可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我已经从花滑中感觉不到快乐了,每次看到你做成一个动作后发自内心的微笑时我都很羡慕,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热爱它呢?”李子君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几度哽咽。
“但你已经坚持到现在了,”沈柚白握了握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坚持下来的理由或许有很多,但如今你仍然站在这里,那喜欢一定是其中之一。你没有感觉是因为还没有体会到,我们放弃正常女生的生活,没有学校没有同学,没有周末没有假期,追求的东西其实大家都一样。你已经走到这里,坚持下去,说放弃容易,后悔也很容易,但失去的永远是失去,你真的舍得离开花滑吗?”
李子君盯着沈柚白,眼泪刷一下流过脸颊,一发不可收拾,她伸出手抱住沈柚白的肩,哭得撕心裂肺。
泪水和怀疑,汗水和挣扎,沈柚白熟悉这些永远同时存在的感受,她搂住李子君不断颤抖的肩一言不发,默默地倾听宣泄。
竞技体育有多刺激就有多残酷,得到与失去,梦想与落寞,无论是她和李子君,还是瓦伦蒂娜或者摩根,以至所有从事这项运动的人都是残酷的压榨自己的能力,她们锤炼痛苦,忍受寂寞,在汗水和泪水浇灌的土壤中种出美丽的花朵,几分钟的盛放所耗尽的,可能是她们用最美光阴交换来的艰辛。
但是,沈柚白从没有后悔过。
即便是此时脆弱的苏薇,她恐怕也只是畏惧未知的前方,而不是后悔。
其实她们早就在这条没有选择的路上,做出了自己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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