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74%

莫斯科飞往北京的航班上，沈柚白正认真读着报纸。

她开场动作的照片几乎占据整个体育版面，夸张的八个大字就排版在她的脸边。

“公主加冕，只待封后。”

距离她夺冠已有五天时间，居然还能在报纸上找到她的消息。

更何况只是一个青年比赛。

放下报纸，胜利带来的百感交集早被下赛季升组后的诸多安排取代，沈柚白只觉得时间太快，而她要做的事还有太多。

下赛季晋升成人组后，新节目编排很可能是和两个师姐们一同去国外投奔名师编舞，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也是成功的必经之路，她跃跃欲试，掌心都开始湿热，一想到大家能够一起并肩奋斗，原本对新赛季热切的憧憬变得更加迫不及待。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手臂。

一个有着典型斯拉夫面孔的男人兴奋地对她手舞足蹈说着什么，周围几个邻座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柚白不懂俄语十分窘迫，只能微笑应对。

“他在说很崇拜你，想要一张你的签名照。”

这时，邻座一个亚裔长相的男人友好地替沈柚白解了围。

没有想到会在飞机上遇到粉丝，她急忙点头同意，男人兴奋地掏出身上乱七八糟的本子烟盒还有抻平自己的衬衫，让她每个物件上都签了名才肯作罢。

“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终于空下手来，沈柚白连忙转身对男人表示感谢。

男人却摆了摆手，“柚白酱真是太客气，都是些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况且在日本的时候就还曾有幸与柚白酱有过一面之缘，我一直很欣赏您呢!”说完，男人冲沈柚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沈柚白愣住，这才想起在一次在日本的采访，眼前人作为记者曾向她发问过，难怪眼前人总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您啊！”女孩惊喜万分道，“没想到还能再遇到您。”

”是啊，真是太巧了。”他爽朗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叫松岗修造，是一名体育栏专项记者。"

“您好，沈柚白。” 沈柚白礼貌地笑了笑，随口问道：“您这是要去北京？”

“打算去北京的一家国际媒体应聘记者。”他耸了耸肩，"莫斯科的那场比赛我也在现场，简直是太完美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又顺利将一枚金牌收入囊中。”

"谢谢，您太抬举我了。"女孩谦虚地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大的提示空间，这次也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女孩态度谦逊，不骄不躁，松岗修造听了，也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

"柚白酱真是太谦虚了，如果我是你，早就在媒体面前大肆地宣扬炫耀了。”

女孩轻笑，"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之后两个人相谈甚欢，沈柚白对这位温文尔雅的松岗印象极佳，还答应他在回国后找时间做一次专访，作为松岗应聘的敲门砖，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中途一个空姐也认出了她来，与她合照留念。

这些都是女孩始料未及的事，然而等她走下飞机进入机场才发觉，飞机上的那些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记者见她出现便饿虎扑食般围上来，将她和队友隔绝阻断。

……

“柚白，作为中国第一个世青赛女单冠军，你有什么感想吗？”

“你的艺术表现力成熟稳重，是天生的还是曾经专项训练过？”

“你今年十六岁，有没有想过面对发育关的问题？”

……

李明珠因为世锦赛紧接着世青赛，所以马不停蹄直接从俄罗斯飞去了美国带队，沈柚白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一夜成名的后遗症，只得笑着艰难前进，直到双人滑的余悦余教练发现她的窘境前来解救，她才得以脱身。

“柚白，这次世锦赛女单你的师姐耿冰娃、张可欣，和叶子柒全军覆没，下次世锦赛中国女单只得到一个名额，你与她们三人又都是李明珠教练的弟子，对此你有什么评论的吗？”

一个记者不顾余教练的阻隔硬是将录音笔递到发怔的沈柚白嘴边。

全军覆没？

直到坐进车里，沈柚白耳边还回荡着记者的问题。

本次代表出赛的是耿冰娃，叶子柒与张可欣，三人虽然不是世界一流，但水平一直稳定，节目也都是大牌编舞维克多昆西的作品，只要不出大问题，保住历年来两个世锦赛名额还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结果实在让她错愕。

世锦赛昨天比完女单长节目，所以报纸还没来得及报道，记者得知的一定是最新消息，李教练和队里一起回来还得是男单和表演滑之后。

她既担心师姐又牵挂教练，也为那唯一的名额紧张不已。

街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就像她曾经的追求和人生，是那么仓促至极。

沈柚白缓缓蜷起十指，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更像是稍纵即逝的机会，飞快溜走，一去不回。

只要能靠竞争争取到机会，努力和坚持总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训练中心，她按照计划洗澡倒时差，第二天准时到冰场训练。

队里的成年组都仍在美国比世锦赛，青年组刚比完世青赛在放假，偌大冰场，只有沈柚白一个人与平常一样，严格执行着陈教练制定的训练计划。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第五天，风尘仆仆的世锦赛选手们在夜里才抵达中心，大家都是倒头就睡调整时差。这次双人成绩比去年进步很多，拿回一块银牌一个第四名，明年世锦赛双人得到了三个参赛名额。男单也是表现出色，两名额稳稳到手。

而女单和冰舞折戟沙场，损失惨重。

冰舞的一对老将这次失误十分严重，本来有机会刷新历史进入前八名的水平最后也只拿了十五名开外。

女单则丢了一直以来稳妥的两名额，名次也跌到历史最低谷。

沈柚白去帮忙搬行李时叶子柒与张可欣皆是冷着脸，没有让她搭手，唯有耿冰娃轻声道了一句谢谢，但也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这几年国家队女单没什么好苗子，新人上来的只有沈柚白一个，今年她即将进入成年组，没人会想到，有一天四个同门师姐妹要面对争抢一个名额的局面。

四人都是李教练的弟子，但耿冰娃，张可欣与叶子柒三人都是成年进入国家队后才转交李教练，唯有沈柚白自五岁起，就跟着李明珠一起训练，免不得引起一些猜忌。

面对这些风言风语沈柚白觉得很累，好不容易才又有的一次追逐梦想的机会和条件，她希望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花滑，在有限的运动生涯里，做任何其他的事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浪费，但有些问题却无法逃避。

更何况她是真的担心李教练和三个朝夕相处的师姐。

其实师姐此刻的心情，她再清楚不过，曾经的自己无数次体验，所以知道现在她们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休息和沉淀。

她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想看看媒体对这次世锦赛的评论。

果不其然，双人发扬优良传统，男单突破在即值得期待，冰舞不疼不痒少人问津，而女单，则承受着全部批评。

这些批评中，大部分评论员将矛头指向李明珠。

有些人认为李明珠能力不足，当年身为运动员成绩也不突出，水平有限自然难出高徒。也有人自以为是将矛头指向一些内部问题，还有人老生常谈体质问题……

最让人惊心的，还是一个国内体育名嘴的微博。

“伯乐难有，毁人不倦者常在，女单多年没有成绩，一个沈柚白只是巧合，我们应该放眼长远，救救柚白，不要让她毁在庸师手中，让一朵刚刚绽放的蓓蕾还未等完全开放就零落成泥！”

沈柚白“啪”的一声扣上电脑，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喘不出气。

她完全没有料到，非议的中心竟然是李教练！

李教练兢兢业业，自己能有今天的成绩和她的指点分不开，最重要的是，她将自己的学生保护的很好，一切涉及到花滑以外的问题全部解决得毫无后顾之忧，让她们能没有任何负担地去追求花滑之梦。

可现在的指责全都围绕着她，沈柚白只觉得这些毫不清楚情况就妄加评论的人都荒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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