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八）

一直等到肖洒在车上吃完饭两人才下去，叶生摆手让其他人退下，王远想要劝阻，但又看到叶生的表情只好住口

叶生自从前几次的事情后，日本人对他多加了诸多保护，就连叶家的宅子每日都有专人在外面看护

可实际上，叶生心里明白，日本人不过借此机会多加了对他的监视，毕竟76号想要从根本上掌握，还是不可能

“赞赞，还想吃什么”叶生担心他没吃好，继续问道

“我不饿”肖洒道“不回去吗？”

“今日我无要事，同你出来看看”叶生拉起他的手，往一家敞开门的店铺走

肖洒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刘薇他们在的照相馆，他以为叶生是发现了什么，急忙停住脚步

“怎么了”叶生回头看他

“你要照相吗？”肖洒小心翼翼的问

“嗯”叶生道“你不愿意？”

两人手上的戒指碰在一起，肖洒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且他也不想拒绝，毕竟俩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确实还没有过照片，可是又恰好是这家店，肖洒如果现在提出换一家叶生或许会答应，但他又害怕叶生的心思聪明能想到什么

无中生有，最好不要出现

看来一会只能见机行事，他想

“愿意”他笑道“进去吧”

他们进去时，王远已经带人提前看过一番，两人刚进来，就看到老何站在柜台那里，穿着大褂子，笑着迎接他们

肖洒对老何出现在这感到意外，又看向一旁的刘薇和邵江，二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肖洒心里撒了一个激灵，他往叶生那里挡了挡

“叶先生能光临小店实属是我的荣幸啊！”老何陪笑道“不知叶先生是想拍什么样的照片呢”

叶生不回他的话，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一些老照片，肖洒见他不答，就继续道:“就平日流行的那种样式”

肖洒看向叶生:“你要换衣服吗？”

叶生摇头:“你去挑一件喜欢的，我等你，不着急”

“这位先生请跟我来”刘薇道

他随着他们上来了楼，到了楼上拐角的镜子后面时，肖洒突然出手拽到一个东西，下意识的反应他把那人拉了出来，怕被叶生听到动静太大，他故意说了一句:“你们这的衣服倒是娇艳”

房间里

木桌上摆着一把枪，肖洒面对着他们三人，面容冷峻:“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私自行动任务”

“大好的机会摆在那里，现在开枪杀了他，我们就不用再废那么多周章了”邵江不服道

“杀了他？”肖洒怒火浇灌“谁允许你动手的，上面下发命令了吗？我下发命令了吗？如果今天开枪，你们失手怎么办，如果他没死怎么办，你们想过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吗？除了我还有老何在这里，你们也瞒着他？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愚蠢？”邵江冷笑道“组长，是你对他动心了吧！”

他这话一出，肖洒一时间竟不知回答

“组长，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的同志死在他手下的有多少人，我们国家被他们践踏的有多可怜，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在完成什么任务！你说我们愚蠢？而你，口口声声道要保国保民最后却爱上一个狗汉奸的，你才是愚蠢至极！”邵江一口气说完，像是要把自己心中的怒火全发泄到叶生肖洒身上

或许是他们动静太大，老何跟了上来:“你们在干什么！肖洒再不下去，叶先生要起疑了！”

肖洒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他拿起手里的枪卸了子弹扔给老何:“看好他们”

他借着挑衣服的空隙走到邵江面前:“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和使命是什么，但是在我眼里，今天的叶先生，不是那个你嘴里人人诛之的走狗卖国贼，今天的他只是我肖洒的爱人，你想杀他，你拿着文件通知放在我面前，你去光明正大的杀他我没意见，我会帮助你，但是，现在他的身份是我的先生，也是我的底线。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没有考虑过后果的严重就任性肆意妄为，不但会害了你自己和同伴，还有整个上海地下行动组”

肖洒拿到是一件红色束腰的大衣，和他与叶生在火车上初见那时的很是相似，腰带牢牢的将他的腰束起，一个男人的腰竟还比女人都纤细，他下了楼梯，这过程里叶生的眼睛都在他身上没下来过

“喜欢吗”肖洒故意挑逗他

“很好看”叶生故意掐了掐他的腰

摄影师拍照的时候，两人的默契度也极高，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叶生看向镜头总是阴沉的脸，把摄影师都吓了一跳

“叶先生，和我拍照不也笑笑？”肖洒没办法，只能把他的嘴角弯上去

“来二位，看镜头”

一阵火光的闪过，终于是拍好了

肖洒临走前看了一眼老何，二人默默对视心里早已明了，王远留在后面:“大概什么时候洗出来，我们家先生急要”

“那即使如此不如送到叶公馆如何？”

王远拿过笔写下:“你记下这个地址，到时送到那里，速度最好快些”

“好的”

老何接过纸的瞬间，手抽离的片刻留在他手心里的还有一个温热的小东西

老何明显的感觉到，那是一把钥匙

他站在门口，看着王远离开的背影，他和车中的叶生对视片刻，两人都会心一笑

这趟，便不是白来了

“叶生，陪我去个地方”肖洒道，叶生没有多问只回了一个好字

王远带着一队人站在陵园外，这里原是荒废的一处院子，是以前的清朝贵族消遣的地方，后来清朝败落，各路贵族都慌忙着更卖田地，肖洒的父亲看上了这处院子就买了下来，因此，这里埋葬着肖洒父母亲的魂灵。

天气很热，叶生撑着伞不让刺热的光线照到肖洒身上，肖洒面前放了一些贡品和纸钱，他跪下磕了头，手里将纸钱放进面前的坑盆中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肖洒很少来这里，他对自己的母亲印象不是太好，记忆里，母亲总爱责骂他，后来拿着皮鞭绳子打也是常态，父亲对他倒是温和至极，有时父亲一不在家就是半个月，回来看到一身伤的他，心疼的给肖洒上药，可却也没有对他的母亲这般作为有过任何解释和谈论

可他还是来这里了，这是他唯一一次不被肖银媚强制要求和约束的

这唯一的一次，是他带着爱人来见自己的父母

肖洒很久都没再说话，等到把所有纸钱烧完，太阳也不似那般炽热，微微夏风吹过，林里鸟声蹄鸣，让人心如止水。

“不打算介绍介绍”叶生收起伞，低头看他

“你不都看见了”肖洒道

“是把我同肖先生与肖夫人介绍”叶生有些不愿意道

“那你干嘛冷着脸啊”肖洒被他逗笑了“我就是不介绍，他们也猜的到不是？”

嘴上是这样说，可肖洒还是恭敬的直起身子:“爸妈，你们都看到了，我是第一次带一个人来见你们的，也是最后一次，爸妈，叶生对我很好”

肖洒垂下眼眸:“我很幸福，就在你们走之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被选择和爱了……爸，妈，我爱他，你们也会支持我的对吗”

肖洒的话伴着柔和的风进入耳朵，染上心头，甜丝丝的，略上神色，乐悠悠的，叶生跟着肖洒跪了下来，他把肖洒吓的不轻，他让他起来，他不肯

“肖伯父，肖伯母”叶生拉起肖洒的手“我叶生对天发誓，此生过往漫长，皆往付诸真心交与肖洒，心上情爱只为同他，若有违背，沉浸浦江，乱魂无康”

“你……”肖洒属实没想到他能发下此毒誓，又见叶生在两位长辈前磕了三个头，他感动盈泪，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若不仔细点去瞧，倒还真看不出是雄雌竟对还是雄雄依偎

他们回到叶家时已是傍晚，叶生的生辰日下人准备的菜肴比往日更为丰富，可乍一看，这诸多菜品倒是鲜辣且应和着肖洒的喜好。

肖洒中间接到肖意的电话便让叶生先下去用膳，叶生在饭桌前看了一会报纸，就看到肖洒慌忙从楼梯上跑下来，叶生下意识站起身看他这幅鲁莽的样子生怕他摔着自己

肖洒快步到叶生面前，随手抓过他手里的报纸翻看了半天，又猛的把报纸塞回叶生手里，叶生一脸懵的看着他，他已经又跑到电话机旁了

“……”

叶生又等了一会，才看到肖洒冒着虚汗坐回位置上，叶生还没开口问他怎么了，就看到肖洒瞪着眼谁也不搭理，只拿起筷子也不吃饭，咬着筷子的头，眉毛微皱好像在思考什么难为的事情

“公司出什么事了？”叶生一句话把他拉了回来

“没什么……”肖洒这才想起来还要吃饭，立马给叶生夹了一只大虾

“你刚才看报纸上的人”叶生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打算换新菜了？”

“……”肖洒听他这句话立马放下筷子:“不吃了”

一看他不吃饭，叶生就有些着急:“我的错，我这只小兔子经不起逗，想吃什么，我给你剥”

肖洒指了指龙虾，叶生便戴上手套专心的给他剥了起来，王远将一瓶红酒端上来时，就听到原本正安稳吃饭的肖洒突然开口:“姑父来电话说，肖意订下了与刘家长公子的婚事，于正月初礼成”

他这话说完，王远倒酒的手抖了一下，酒撒到地上，他立马开口:“抱歉肖先生，我来清理一下”

早料到他会是这幅样子，等到王远清理完地面，肖洒继续说道:“肖意誓死不从，背着姑姑姑父逃了中原，同我来电话说在上海的火车上，怕是明日的行程”

“请肖先生放心，明日我会安排人去将肖小姐平安接到的”

肖洒喝了一口酒不再说话，叶生把剥完的虾全放进他的碗里，王远退了出去，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叶生道

“我自然明白”肖洒看向他“可是叶生，我不想让她伤心”

“我知道”叶生道“好好吃些，晚上有正事要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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