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躺”这个字吓到了,立刻想起谋杀、自杀,跑过去的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电影情节。手机用仅存的电量维持着微小的光束,照着绿色的地面,眼睛也贪婪地想抓住一个人,跑到大概几百米的距离,终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躺在地上,远看着像睡着了一样。刘耀文停下,眼泪先掉下来,又赶紧擦掉,不然什么都看不清。他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明明该着急,却走得很慢,不停地擦眼泪。
走到了,发现丁程鑫眯着眼睛,是被光照到的反应。
手机偏偏这时候没电了,白光消失,变成一块没用的废铁。天上的星星,远处的路灯,都不足以让他们看清对方的表情。但是刘耀文的眼泪砸了下来,是烫的。
“我说我不会找你那次,为什么你想都没想就相信了,你怎么不怀疑我,不问我。”
说完,刘耀文又开始骂自己:“对不起,我不应该要求你,还让你主动问我。我应该不说谎,可是我有时候都意识不到说谎了,总是条件反射地骗人。”
“我不想对你撒谎,如果说谎了一定会告诉你是谎话。现在我告诉你,那句话是假话。我不会不找你,我做不到。”
“但我不会只因为做爱找你,还要找你回家。”
丁程鑫终于被“家”字触发了,说:“回什么家,不是我家。”
刘耀文抹了抹眼泪,一讲话,嗓子就撕裂一般的疼。
“那回我住的地方,我的房间,可以吗?”
丁程鑫笑了笑,“说那么好听,还不是想上床。”
“不是,我想被你需要,想安慰你,要我做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都可以。”
“你太自恋了。”
“还好吧。”对话回到了以前的模式,刘耀文心里的害怕和伤心消失了一点点,也没再哭了,说:“我不像爱你那么爱自己。”
“别说了。”也别爱来爱去了,“忘了吧。”
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两个人脚都很痛,狼狈得不成样子。没有车,也不能再走。刘耀文牵着丁程鑫的手,两个人都像学步一样,沉重地往前挪动。
到了村庄,看到之前见过的大叔,还坐在门口纳凉,抽旱烟,盯着与这里格格不入又互相扶持的他们。
只有这一个办法。刘耀文掏出钱,又声音沙哑地解释状况,也许是他太可怜,太着急,大叔静静听他说了一会儿,理解了他的意思,说他家里有一个电动代步车,可以送他们回家,钱到了再给。
丁程鑫一直站在刘耀文身后,觉得这样的他不够像哥哥。可是弟弟也并不是生下来就是成熟懂事的孩子,只是在他的事情上,逼自己去做这些事。
小时候还是拉着自己衣角哭的孩子,现在也可以让他依靠了。
上了大叔的车,刘耀文还要全神贯注地指明方向。丁程鑫累了,两个人挤在小空间里,弟弟一直牵着他的手。
他稍微歪头,靠着刘耀文的肩膀。这具原本熟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刘耀文放开了牵着的手,挪到上面,搂着他。这个动作,连二分之一拥抱都算不上。但就是它,那种想要的感觉,才终于久别重逢了。
到了家门口,两个人下车,刚歇过脚,再踩到地上,又开始疼,两个人都打了趔趄,又赶紧互相把着,因为太滑稽,没忍住都笑了。大叔意味深长地看着俩演杂技的小伙儿。
“走了啊!”
大叔颇有英雄气概地挥挥手,把手一拧就迅速消失。刘耀文哎了一声,说还没给钱呢。
没人回他,大叔已然无影踪,也没力气追了。刘耀文又牵着丁程鑫进门,拿出钥匙,才发现门没关。
不知道父母本来是什么样,门一打开,他们就走上来,对丁程鑫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话还没讲,眼泪先出来,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父母心里有更多的话要说:等不到,就报警了,警察说时间太短不能判定为失踪,没管;以往绝对不会在零点之后睡的两个人等着两个儿子回家,一直坐在客厅,每过一分钟就多一份担忧。
“回来就好,快去洗澡睡觉。”
最后说出来的,只是这样的话。
丁程鑫只是沉默,不知道要不要说“对不起”,看样子什么也不说,就能被父母原谅。这个家的四个人里,同时有两个在哭,但都是父母。这是我想要的吗?是我用手段换来的吗?走在路上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想再也不见这个家里的人,什么都没想的,走到了不知道的地方。躺在地上,才终于想:会有人爱我吗?有人来找我吗?就算真的“有人”,找到了我,我又能去哪里呢?
他上楼,走到了房间,刘耀文一直跟着,也进了门。
腿痛,他脱掉脏裤子,自己把自己绊倒了。刘耀文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一个箭步冲上来——什么也没捞到,跟他一起摔了而已。
刘耀文说:“我帮你洗澡,没别的想法。”
“不用了。”
他强忍疼痛站起来,独自进了浴室。脱下来的裤子,也像下午脱掉的校服一样,留在原位,像一个动物蜕的皮。
刘耀文把他的裤子放到一边,先出门看楼下,灯关了,父母终于回房睡觉了。按照他们的睡觉时间和操劳程度,肯定一沾枕头就睡着。但想到这一点,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好机会,也不想做任何事。
再回到房间,正好听到浴室传来一声响,和一声痛叫。刘耀文又冲上去,来开门,看到丁程鑫坐在淋浴底下,正在揉胳膊。
他走近,也被水淋到。裤子上有泥土,被弄湿会更脏,他又退出几步,把自己衣服也脱了,蹲下说:“我帮你洗。”
丁程鑫不答话,默认了。刘耀文小心翼翼地把他拉起来,发现他手臂上有一大片淤青。又要支撑一个人,又要避开伤处,洗得很慢。丁程鑫说他累了,他只好加快速度,把一套洗澡程序加速,用浴巾把哥哥包起来,放到床上,头发擦干到不再滴水的程度,再就他躺着的姿势给他吹干。
做完后,刘耀文自己随便洗了洗,再吹了头发,确定自己干净了,也躺到床上。正好丁程鑫是侧睡,可以和他面对面。从进门开始,一直没开灯,天都快亮了。
如果他很困,已经陷入深度睡眠,那这时候抱他也可以。
刘耀文靠近一些,伸手,在被子下搂住了丁程鑫。
“别抱我。”
没想到他根本没睡着,手刚碰上,他就轻轻说了这一句话。
刘耀文还是抱着他,只是没怎么用力。
丁程鑫的脸皱了皱,眼睛睁开,盛了一些亮亮的液体。
“不要伤心了。”刘耀文安慰他,讲话也很轻,只是一说完,就觉得不对,不能要求别人不伤心,又说:“可以伤心,不要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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