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起床我去上厕所,推门而入酒味扑鼻,程鑫昨晚又去陪人喝酒了,必要的应酬躲不掉,他深更半夜回家对着马桶呕吐,有时候还会哭,不知道是生理难受还是心里难受,我在程鑫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入眠,梦里哭声在水面浮潜,我被一只大手摁进浴缸,呛水窒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明。
梦往往是很短的一个片段,但如果忘不掉,似乎整个夜晚都要被梦占据,洗漱的时候感到疲惫,似乎睡觉的时间真的被人压在浴缸水下,被当作洗澡小鸭子一样,那感觉很不好受,我甚至不由自主瞥了几眼浴室,幸好那里没有浴缸。
程鑫的夜晚比我的要长的多得多,在我还小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没分床,还是听睡前故事的年龄,程鑫烟酒不沾,或者说不敢沾,我枕着程鑫的胳膊,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拿故事书的时候程鑫就对着书给我讲故事,那种故事一般都很无聊,没拿故事书的时候程鑫就自己瞎讲,编不下去了就哼歌,有时候哼小朋友听的,大部分时候哼一些即兴的调子,我真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程鑫上班很早,怕我不吃早饭特地给我留了热饭团,没有人监督我自然不会坐在桌前吃饭,叼着饭团在大街上溜达,我又碰见小伍,或许是偶然,又或者是他有意等我到来,因为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很诡异地笑了一下。
小伍是个怪人,我其实不知道他多大,他看着很憔悴,脸也总是像烂掉了一样,程鑫说小伍年龄其实不大,但他也不喜欢我和小伍在一块。严谨地说,大家其实都不喜欢小伍。
据说小伍小时候妈妈突然跑掉,更离奇的是,第二天爸爸查看轿车后胎时,轿车竟然自发倒车把他碾死,这件事很灵异,所以一直传到现在。小伍变成孤儿被送到孤儿院,十五六岁的时候又从孤儿院跑回家里,性情大变,直到现在都是这副怪样子。没有意义的小伍,变成小镇街上一只孤魂野鬼,过去的故事沦为谈资,而他自己本身,也变成一桩笑柄。
想到这里,我又不敢看小伍的脸了,他总是萎靡地靠着墙,好像他另一半的身体其实是墙壁、是栏杆、是一切他所能倚靠的东西,小伍已经变成了残疾人,后背贴近的都是他的拐杖。
我咬着饭团故作镇定,想忽视他的视线,没想到小伍叫住了我,他的声音意外的低沉,像老态龙钟的老头发出的声响,我想小伍除了程鑫嘴里的年轻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年轻了。
他说:“是丁程鑫毁掉了我。”
我停下来,转过身,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小伍又重复了一遍:“我的人生被丁程鑫毁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阴巷之中,路尽头是一片废墟,小伍有时不回家会在那里睡觉,我和朋友们偶尔去玩,会碰见他,影子似的藏匿在残垣断壁之中,似乎那些破烂,那些发青生苔的破屋和老旧沙发,才是他的家一样。
妈妈,程鑫,我念着程鑫的名字壮胆,跟着他走进小巷,越往深处走,越觉得自己像喝醉了一样,空间扭曲,地面浮动,布满青绿的瓦砖换新,小伍的身躯弯折缩小,变成同我一般身高的小人,阴冷消退,我的步子变得很虚,我想,我好像走入幻境,走入了他的回忆。
还要下多少天雨,不知道,只知道很冷。
浴缸里的水是温热的,被温水环绕,是不是就可以重获新生。
雨夜里男人握着一袋面包,丁程鑫奄奄一息,男人蹲下来,问:“想吃吗?”
丁程鑫点点头。
男人说:“用钱就可以买到。”
“我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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