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帮丁程鑫浇花,这事后来被我爸知道了,之前说过,有个和尚是他哥们,那人给我爸说我给丁程鑫浇花,每天都去。我爸气得差点没抽死我,他说你不准去,你再去我把你腿打折。
但第二天我还是去了,我给丁程鑫说:“我爸不让我来,他们不让我来浇花。”
丁程鑫说好吧,你不要来了。
我说可是我想来。
丁程鑫蹲在我一边拨弄花枝,他的指甲很干净,修剪的很平整,不像我们的指甲,里面总是积了层灰。
他说:“别人不喜欢我,你不要来了。”
我说:“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
丁程鑫低声哼调子,把那朵花掐断了,他说:“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就因为这个吗?”
“不是,”丁程鑫把花别在我耳朵上,“你跳个舞给我看吧。”
我有点紧张,一紧张就不会说话了,跟他相处久了好一点,不是哑巴,是结巴:“我,我不会跳,我不要跳舞!”
“为什么不跳?”
“我爸说只有女生才跳舞,跳舞的男生都是人妖。”
丁程鑫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出来:“人妖,什么人妖?”
我说:“不男不女的那种,嗯,之前镇上就有人妖来了,他们还做了变性手术,像女人一样跳舞,穿女人的衣服,画女人的妆,那样的就是人妖。”
“那你说我是人妖吗?”丁程鑫揭开水壶盖子,捧了一簇水泼花,有零星的水花溅到我的身上,“我也跳舞啊,而且,我很喜欢跳舞,你说,我是人妖吗?”
我连忙摇头:“你不是,你不是。”
丁程鑫低头又捧了一簇水,盛在掌心,他把水泼到我的脸上,我向后倒,坐在地上,错愕地看着他。
他说:“我是,我是人妖。”
他站起身来,天要黑下来了,是不是有和尚要来了。
他说,你走吧。 我被我爸暴打了一顿,他拿苕帚抽我,甚至抽断了苕帚,我的后背被抽出印子,像红色的纹身。
他指着我,踹了我两脚,他说:“你再敢去找那个人妖,我就把你杀了,你信不信。”
我像家里的狗一样嘶吼:“他不是人妖!”
我爸啐了一口痰:“你他妈懂个屁!”
晚上睡不着觉,后背的印像诅咒一样,开始发热,发疼,我爸头一回这样打我,我们家院子里曾经闯进过野蛇,我爸打野蛇的样子和打我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只是去帮丁程鑫浇水,我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野蛇。
凌晨不知道几点我才睡着,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吵醒的,街上有人吵架,摔东西,我本来不想理会,但我听到了丁程鑫的名字,我像条件反射一样爬起来,滚到地上,穿上拖鞋就往外跑。
是我二姨,是我二姨在摔东西,她站在二楼窗口,往下丢盘子,丢凳子,丢锅,什么都丢,二姨夫在楼下躲,也骂:“你别摔了行不行,回家再说。”
围观的人多了,二姨气不过,当着大家的面揭他的老底:“狗日的玩意,你昨天晚上去哪了,你敢当着那么多人说吗,你敢当着你祖宗的面说吗?”
二姨夫低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二姨又往下扔鱼缸,红色的、橙色的金鱼,像糖果落在地上,扑腾几下,好像二姨夫的化身,快要死掉,很狼狈。
“死不要脸的狗东西,啊。”二姨骂道,“你睡几个娘们还不够吗,你去睡丁程鑫?你要不要脸,你嫌不嫌恶心?”
“回家说行不行,回家说。”二姨夫求她。
二姨哭了,劈头盖脸地骂他:“你他妈拿了多少钱?你拿了多少钱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为了睡个男的你偷拿家里钱?你要不要脸?你死不死!”
什么意思,我站在家门口,妈妈忽然过来推我:“你个小孩你听这个干嘛,进去。”
咚——的一声,二姨朝楼下丢皮箱子,我一个激灵,又是咚——的一声,饭桌上和尚捶桌子,咚——又一声,我躺在凉席上,电风扇吱呀吱呀转,小山坡又撞钟了。
二姨夫丢尽了脸,丁程鑫的罪恶又被放到台面上供人咀嚼,镇上的男人骂他,看不起他,更何况没人要他了,他的腿还不好使,简直是一个废物。
废物就算了,还总是穿城里的衣服,耳朵上,总是戴了奇怪的耳坠,说普通话,皮肤白,听说还是个跳舞的,这还了得,
真和尚普度众生。镇子上的和尚只做了几个月真和尚,他们以为城里的那个富人总有一天会再带他走,于是好生养着,开了花,下了雨,落了叶,降了雪,再也没有黑色的轿车,原来真的没人要他了,和尚醒过来了,就变成假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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