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言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长一阵,满脸的不信,那审视目光仿佛要把丁程鑫人都给勘透。丁程鑫也虎,仗着今天已经是第三天身上的伤应该褪了很多,就梗着脖子和他对视。
但也只是,应该,褪了很多,吧。
他这几天光顾着鹿言软的眼睛了,其实没怎么管自己的伤。能看见的淤青他还会想着折腾一下,至于看不见的地方……比如背上,那膏药都是前天晚上贴的了,一直没换。
反正时间长了总会好的嘛。
可这话宽慰自己可以,面前这个人明显过不去。他眼神阴嗖嗖得跟第一次见面一样,说话声也低:“哥其他地方也受伤了是不是?我这几天闻到的膏药味道是你身上来的呗?”
丁程鑫咽了咽口水,说:“都快好了……都是前天摔的了,又不严重。”
鹿言软脾气倔上来了:“给我看看。”
“啧。”丁程鑫抬手压被子,“看什么啊!冷啊!大冬天的。”
行,冷,所以鹿言软把手机拿过来打开电筒,径直往被子里钻。被子里迅速灌入一大口冷风,惊得丁程鑫浑身一紧,但很快那份冰凉被过烫的温度代替,又成功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太奇怪了。
甚至感觉有点涩。
丁程鑫看不见鹿言软,但能感受到他,他也知道那小兽就拿着个手电筒在打量他全身。也许是视力还没完全恢复,打量的时候离得也近,滚烫鼻息从锁骨手臂一路滑到小腿。看见伤处可能会伸手碰一下,带着热度的指尖和渗透清凉的膏药接触,惊得人发麻。
一遍检查完,鹿言软从被子顶头钻出来,对丁程鑫说:“翻个身。”
丁程鑫有点受不了了,哑声说:“背后没有。”
“骗鬼。”
“真的。”
鹿言软肯定不信,伸手要扒拉人了,丁程鑫现在被他碰一下都是怕的,连忙自己翻身,任命承认道:“背后有个地方我不太贴得到膏药……其他地方真没有了。”
没听他的,还是从后颈开始检查的,但明显在背后那个贴了膏药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丁程鑫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咬着下唇强忍不适,在那滚烫气息终于抵达小腿的时候,稍微松了一口气。
……该好了吧。
可是没有。
鹿言软又移上来了,重新回到他背后的位置,蒙在被子里说了一句:“这膏药边缘都起毛了,换了吧。”
丁程鑫还以为鹿言软要钻出来了,干巴巴应了一声:“好。”
结果鹿言软就地开始撕膏药。
丁程鑫:“……”
这就不只是涩不涩的问题了,这是疼,真疼。他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膏药的粘性必须这么强,撕开的时候简直要把汗毛都连根拔起,撕完了还要剩一处方方正正的发红皮肤,火辣辣的。
鹿言软显然吃过这种苦,撕的动作还很慢,丁程鑫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是一排一排消失不见的,相当精准,相当整齐。
疼得很有规律。
他咬牙切齿地忍了好一会儿,拧着眉毛说:“你痛快点,全扯下来行不行。”
鹿言软冒一句:“那哥忍一下啊,马上。”
丁程鑫正要说“好”,半个音节还没发出来,鹿言软一把就给它撕了。丁程鑫绷直的脊背瞬间松懈下来,沉了口气说:“你能不能出来了?”
“嗯,我再看一下。”
丁程鑫忍无可忍了:“你有完没完?”
“就看一下!”
鹿言软蒙在被子里的声音都听不分明的,但这一声是真的大。他看着还剩了明显淤青却因膏药揭起而泛红的皮肤,伸手上去按了按,谁知刚一碰,痛感直接顺着皮肤直冲丁程鑫大脑。
丁程鑫瞬间弹起来,翻身,双手捏着鹿言软的肩膀把人往上带,直至那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出被子。他忍得额头全是汗,一抬眼,鹿言软的脸就在他正前方,也被蒸红了,大概率是闷的。
四目相对,丁程鑫忍着心烦又问一遍:“有完没完?听得懂人话吗?”
鹿言软横眼瞪他:“我要看清楚哥身上的伤。”
“我说了,前天摔的,要出问题早出问题了。”丁程鑫脾气说不上来的暴躁,心慌羞赧痛感紧张全部混在一起,“再说我自己都处理过了,能有什么问题?”
“我就是要看清楚。”
“看清楚有用吗?”
“想看清楚。”
“你之前挨打过后看得清楚自己的伤吗?你管过吗?”丁程鑫蹙着眉心反驳他,“你明明连药都懒得擦!”
“所以呢?”鹿言软猛然间冷下声,反问道,“我就不能管哥的了?”
鹿言软那么抬着头和他对峙,眼里是装不下的叛逆,一清二楚的投进丁程鑫眸子里。
他说:“前天我被甩出去之后就找不到哥了,我连哪儿是哪儿都不知道,一个人在坡子上乱跑,跑了那么久连你人影都没见到。就算后来我们见面了,我眼睛也瞎了。我找了你半天可你人出现的时候我连你脸都看不清楚,这公平吗?我连知道你受伤都要延迟才能检查,就算哥说已经伤处好了,我还不能看看了?”
他语速太快,又气又急,眸光渐渐因噙了泪而闪烁。丁程鑫知道他生气了,却因为这样密集的言语轰炸,有那么半晌没说上话。
鹿言软怒气还没下去,又说:“还有,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你给我擦药,就这一次我想管你,就一次都不行,我想找你也找不到看你也看不见,好不容易能看见了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的伤?我就不配管你是吗?”
丁程鑫按上他的肩膀,安抚道:“受伤擦药又不是什么好事,要什么公平?”
“我不是说公不公平!”
“那你到底要争什么?”
“我没争。哥受伤了。我想看看。仅此而已。”
丁程鑫深呼吸一口气,无奈至极地重申一遍:“都快好了!”
“……”鹿言软哽了一下,懊恼地低下头,低声说,“……我知道。”
鹿言软左眼终于装不下那么多液体,掉一颗泪下来沁入丁程鑫的衣领。
啪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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