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不见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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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镇(十四)

“嘀嗒——嘀嗒——”

窗户外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空气里充满了郁闷压抑。

沈愿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捆住,身上还披着一件绣有龙凤的红色嫁衣。

环顾四周,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上,被褥已经发霉了,还有到处乱窜的蟑螂。

“啊!!爹,救救我!”门外传来女孩子凄厉的哭喊声。

“请小姐忍一下,每一任新娘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愿挪到门边,透过狭长的门缝向外看去。

她瞳孔微微一缩,只见外面火光四起,令人窒息的刺鼻烟气呛得沈愿流出了生理泪水。

炽热的烈焰四处乱窜,火舌舔舐着地面,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地包围着一个红台,上面绑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旁边站着一个神婆。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出幽入冥,九孔受灵,缚秽消散,魂返童灵!”

神婆晃着手中的铃铛,一旁奏乐的人将喇叭吹得震天响,少女绝望的尖叫声令沈愿毛骨悚然,仿佛置身于无边的地狱。

红台上的女孩还在拼命挣扎,神婆将一碗黑狗血淋在女孩身上,没有半分犹豫地把一根粗长的桃木刺颅钉扎进她的眉心中央,血溅当场。

女孩的眼中也渐渐失了焦,没了动静。

沈愿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离谱的仪式,震惊地愣在原地。

“陈老爷,吉时已到,该送小姐…”

“不急!”一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打断了神婆的话,他颤颤巍巍地捧起女孩的手,轻轻地来回摩挲,“儿啊,爹对不起你,你也别怪爹。”

“老爷,纸人…给您送来了。”

沈愿循声望去,却见桂黔扛着一个陈小姐模样的纸人走到了陈老爷身边。

“给它画上眼睛,和小姐一并送去阴缘庙吧。”陈老爷背过手,叹气道。

桂黔弯下腰,皱眉看着陈老爷:“这这这,这不合规矩啊老爷,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是不能给死人点睛……”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让你点你就点!”

桂黔深呼一口气,被迫划破食指,用血给纸人画上了眼睛。

“陈老爷,这时辰不能再耽搁了。”神婆催促道。

陈老爷摆摆手:“送小姐出殡吧。”

“是!”

女孩的尸体被抬入红棺内,纸人也被放了进去,四个壮汉便抬起棺材,出了陈家大院。

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紧接着,陈老爷带着一个面色死灰的男人走进了沈愿所待的房间。

沈愿粗略地看了看,这男人大概也死三天了,尸身有些浮肿,嘴角带着些许血沫,已经开始腐烂了。

不过他的身体上泛着点微紫色,双手也紧握着拳头,应该是中毒死的。

“你醒了。”陈老爷瞥了沈愿一眼,让下人将男人的尸体放在那张被褥发霉的床上。

“家宅不幸,一双儿女都惨死,但李神婆说了,只要能找来个未经人事的女人与我儿子换命,我儿子便能起死回生。”说到这,陈老爷在沈愿面前蹲了下来,“小姑娘,你…没有男朋友吧?就算有也没关系,李神婆可以帮你把身体里的污秽洗净的。”

沈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道:“陈先生,您儿子都已经死三天了,起死回生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话您还当真了啊?”

“姑娘慎言,不能诋毁李神婆!等你和我儿子成了婚,你也算是我陈家人了,万万不可对神鬼不敬!”陈老爷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听见。

沈愿在心底暗骂道:慎言尼玛啊!我特么祝你全家都得肾炎!哪个狗玩意儿说我要和你儿子结婚换命了?老娘厌男你知不知道啊!你也不看看你儿子长什么德行,歪瓜裂枣、贼眉鼠眼,怪不得生前找不到媳妇!也就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老登才会信那个sb神婆的鬼话!

“姑娘,我知道你一定也心有不甘,但没办法,我儿子是家里的独苗,你们女人就是要为男人牺牲一下。”

陈老爷怜悯的眼神和所说的话让沈愿直作犯恶心,她也不忍了,反正这陈老爷也就是个游戏里的npc,骂了也没关系。

“别人裹脚您裹小脑是吧?都什么年代了您思想还这么封建?您老人家长个脑袋只是来凑身高的吗?会说话就好好说,不会说就去跟狗一桌!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您瞅瞅您那死儿子长得,五官各长各的,谁都不服谁,他就是活着我也不嫁他!有空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不如去查查您儿子是怎么中毒死的!”

沈愿这通意犹未尽的输出直接把陈老爷整心肌梗塞了,他捂着心口,用手指指着沈愿:“你,你…”

“我什么我?”

“你为什么说我儿子是中毒死的?李神婆明明说他是郁结于心而死的!”

……哟,问死因啊,这不专业对口了吗!

“您脑回路还真是清奇啊,不让医生诊断死因,而是听一个神婆瞎说。这不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吗,那尸体的腑部有些水肿,且十指和嘴唇因中毒性缺氧导致死亡而发黑发紫,从表面上来看可能是百草枯中毒。”

沈愿眨了眨眼继续道:“不过啊,您儿子也有另一种死因,那就是勒死。他喉结下方有条勒痕,索沟方向呈水平状,形状呈圆环状,无中断现象,死者颈脖上索沟部有皮下出血,不难判断出是被勒死的。”

“你…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别跟我耍花招!时辰快到了,你也该上路了。”

陈老爷叫来几个壮汉,将沈愿的嘴用布条封住,粗鲁地把她扔进棺材里,和陈家儿子躺在一起。

“嘭——”棺材盖被重重地合上,这黑灯瞎火的,沈愿也看不见,扭动中不小心碰到了那男人的尸体,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有布条封着,她恐怕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她从初中经历了那场ba ling以后,就落下了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以至于她见到男人就觉得反感恶心,更别说现在要和一具男性尸体待在这个狭小的封闭空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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