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何以为爱（二）

粤尔迪克呆呆地望着布莱克的背影，他伸手想去触碰一下他的孩子，可终究是没有这个勇气，他知道，他早已经彻底失去布莱克了。

也许是布莱克发觉自己的努力付出不值一提的时候，也许是莱妮斯消逝的时候，也许是一次次的绝望与怅然若失的时候，又或许是一次次不被选择被毫不犹豫推进深渊的时候……

意识到这一点后，粤尔迪克眼眶红了起来。

“布莱克……”

粤尔迪克轻声呼唤着，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是真的怕布莱克再也不回头了。

眼看布莱克不应他，粤尔迪克又轻唤了一次。

布莱克却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冷声道，“大人还真是挺闲的，有空来看我这个叛徒。”

粤尔迪克心头猛的一颤，布莱克第一次用这样陌生的口吻呼唤他，好似他们压根不是什么亲人，而是物是人非的主仆。

“你在说什么？”粤尔迪克忽而觉得这样和布莱克说话不对，于是放低了声音，“布莱克，我知道这样约束你让你很不自在，可……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你知道的，叛变可是大罪，若我蓄意包庇，不对你采取惩戒，只怕 日后背叛系族的人会越来越多，我没办法的……

布莱克听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慢吞吞的坐起来，深蓝色的瞳孔望着粤尔迪克，他勾起一丝笑容，漫不经心道，”你向我解释什么？你是这格雷斯星的主子，你想关我多久就关多久，您自己满意就好。“

布莱克说完便将视线转移了别处，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你生气了？你放心布莱克，我没想关你太久的，我现在…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出去，你不想在这里待了，那就换个地方。要不……我陪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放我出去？”布莱克呢喃着，随后轻笑道，“这格雷斯星还真是大，都快二十年了，兜兜转转又回来了。粤尔迪克，我不懂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我用不着透气，我在这里躺着其实和去外面走没什么区别，都是囚笼。我在乎大小干什么？”

粤尔迪克沉默了，他望着布莱克的侧颜，继续说道，“可你也要去看看你姐姐不是吗？”

布莱克垂下了眼眸，没有再说什么、

粤尔迪克眼看有了一丝希望，追击道，“布莱克，现在宇宙真的很乱，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你，可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儿，不要用自己的命去赌明天，现在格雷斯星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你…你留下来，我一定会……”

“你什么时候走啊？”布莱克直接打断道。

粤尔迪克愣了一下，他静静地望了布莱克一会儿。布莱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粤尔迪克感觉到无比的揪心和焦躁，比起之前与他对着干，布莱克是愤怒的，使出全身力气去挣扎逃出这所牢笼，是不顾一切也要离开的，现在布莱克的逆来顺受、不再挣扎一点儿、不吵不闹却更让粤尔迪克心慌。

自从得知战神联盟无事，赫尔卡星成功度过了这次危机后，布莱克越发的不在乎一切了。

他每天一副无所谓的心态，任凭粤尔迪克想怎样就怎样。

“布莱克。”粤尔迪克声音低沉，“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没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不想你再去冒险，我希望你有时候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

“你放我走，现在就放我走。”布莱克直言道，“我只想要这个。”

“不行！”粤尔迪克摇头，“除了这个你提任何要求都行。”

“那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粤尔迪克:……

他还记得，布莱克曾经对他说过，这世上只有格雷斯星才是最危险的地方，除了格雷斯星，哪里都安全。

他知道布莱克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儿，也知道布莱克想出去找谁，做什么。

房间内又归于平静，正如他所想的，他与布莱克之间的隔阂已经生硬结冰，他们再也无法触及彼此了，他们之间也早就无话可说了，只要粤尔迪克没再开口，布莱克也不会再同他说一句。

半晌，粤尔迪克问道，“你还是要去找战神联盟，是吗？”

布莱克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认了。

“儿子，宇宙中的是是非非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何必和他们牵扯不清呢？你留恋他们对你的好，可你也付出了相同的回报，你与任何人交朋友都可以，可战神联盟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你与他们纠缠不清，苦的还是你自己，这个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布莱克依旧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到一样。

“还有那个卡修斯，你最好离他远一些！他现在对你什么样你也应该知道了，布莱克，吃一堑一智，别再执着了！”

听到“卡修斯”三个字，布莱克才有了反应，他没有反驳，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粤尔迪克，他声音都带着狠厉，质问道，“是不是你？”

“什么？”粤尔迪克没听懂。

布莱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疑粤尔迪克，斯摩亚蒂与之是主谋，但布莱克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粤尔迪克总是不喜他与战神联盟走得太近，而斯摩亚蒂怎么会突然要害迪符特？之前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非要挑现在下手呢？

“迪符特死了。”

“谁？”粤尔迪克听的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布莱克在说什么，更不认识布莱克所说的这个人，“你刚刚说谁？”

布莱克直言道，“迪符特，卡修斯的师父，几千年前曾与暗影系一族结怨，前段时间被杀了，我问你，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还是说…你与斯摩亚蒂合谋的？你们是共同合作对付战神联盟吗？”

粤尔迪克愣了一下，他咬紧牙关，尽力压抑住心头的苦涩感，声音沙哑道，“你怀疑我？”

“不，不是！”随后粤尔迪克焦急解释着，“不是我布莱克，我没有和斯摩亚蒂合谋，我也从未与他合作过，上回在魔域，是他的人引我过去的，我也并非要把你交出去，是…只是权宜之计，还有卡修斯，我没有害过他师父，我这几个月都没出入过宇宙中的任何地方，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师父，我害他干什么？”

粤尔迪克的解释细致又急促，布莱克不知道这是他的辩解还是真的怕自己误会，他望着他父亲的脸，可他看到的永远只有阴暗面，他看不到粤尔迪克的一点儿诚。

被骗的久了，布莱克已经分不清这是演的还是真的。

左右迪符特已死，真相什么的，不是问就能问出来的。

“行我知道了。”布莱克平静回复道。

“你不信我？”

布莱克望着粤尔迪克，他这位父亲此刻没了往日的高傲和目中无人，此刻却满面愁容，无比期待的望着他。

可布莱克内心没有任何起伏，他回答道，“你是没出过格雷斯星，但这宇宙中你敢说没有你的人吗？各大星系里你安排了多少人，还用得着我多说吗？”

粤尔迪克垂下了眼眸，布莱克对他半分信任都没有了。

但粤尔迪克听得出来，布莱克很在意卡修斯。

关于自己的，布莱克无所谓事实的真相，可关于卡修斯的，布莱克却尤为看重。

“布莱克。”粤尔迪克说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没害过他师父，这件事从头至尾我当真毫不知情！”

“我说了我知道了。”

粤尔迪克双手死死攥着拳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但又怕伤到布莱克，布莱克不信任他的每一秒粤尔迪克都难过的想疯。

酝酿了一会儿，粤尔迪克鼓起了勇气，去抓布莱克的肩膀，他无法忍受布莱克对他那种充满厌烦不屑的眼神，他听得出来布莱克的声音有多么的不耐烦。

他知道错了，他想悔改，他想补偿，他现在真的对布莱克半分算计之心都没有。

他不要什么力量了，他不要主宰这个世界了，他只想守护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他只想让布莱克回到格雷斯星、回到他身边……

如果可以，他愿意拿他的一切东西去换，哪怕…哪怕只挽回来一点点，他也心甘情愿。

他不想再看见那双冰冷、带着仇视的眼神了，明明布莱克曾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欢喜、温柔，小时候的布莱克真的就把粤尔迪克当作信仰一般，每次布莱克去见他都是满脸笑意飞奔过去的，与现在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布莱克被束缚着，根本挣脱不开粤尔迪克的钳制，两双眸子对视着，双方却夹杂着截然不同的情感。

粤尔迪克抓着布莱克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布莱克，算我求你，再信我一次，我不会再骗你，你与战神联盟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这宇宙中的是是非非，你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就好了，你为什么非要掺和进来呢？你以为宇宙中的事我都不关注吗？你与卡修斯如今什么样整个星际都传遍了，他已经对你这副态度了，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眼见布莱克不为所动，粤尔迪克继续说道，“布莱克，格雷斯星才是你的归宿，你是我的儿子，日后更是这格雷斯星的主人，我们暗影系一族世世代代都遵从系族的规矩，别说这个宇宙发生什么大事，即便是星系陨落，他塌下来都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你知道为什么格雷斯星是整个裂空星系中磁场最强的吗？因为世人从来没有善待过我们暗影系一族，若没有这强劲的磁场，我们暗影系一族早已消失殆尽！”

粤尔迪克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度也因情绪紊乱而越发的用力，布莱克感觉肩膀两侧的骨头都要被粤尔迪克捏碎了，可粤尔迪克丝毫没有察觉，他自顾自的说着，仿佛真的一样。

布莱克死咬着下唇，紧蹙眉头，“松开。”

粤尔迪克刚刚的那一番话对布莱克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看到布莱克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粤尔迪克才赶忙松手。

他手僵在半空中，急切的关心道，“很痛吧？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

布莱克只觉得和粤尔迪克继续待下去，他真的会疯，他不想给粤尔迪克一丁点儿希望，“粤尔迪克，我与战神联盟、与卡修斯如何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他们最后都与我势同水火，那也是我与他们之间的事，卡修斯背叛我，对我起了杀心，那也是我识人不当，我咎由自取，不用你在这儿装好人！况且，卡修斯的为人我最了解，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轻易下定论的。另外…你我是亲父子不假，但这格雷斯星，谁爱管谁管，我没兴趣！”

布莱克的话句句带针，面色却是格外的平静，粤尔迪克的心像是被一次次撞击一般，疼的他阵阵倒吸凉气。

布莱克不再听他的任何话，因为布莱克已经分不清这是真的为他好，还是为他准备的温柔陷阱。

他观察着粤尔迪克的面部表情，他觉得格外有意思，粤尔迪克是不是要生气了？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呢？

“你生气了？”布莱克故意问道。

“没有。”

布莱克继续说道，“这统领暗影系一族，确实不简单，我没本事，也没手段，这重任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不如我给您引荐。”

布莱克轻笑了一下，也不顾粤尔迪克听到这话会不会发火会不会心痛难过，“乌萨斯不错，或是瑞泽、卡迪尔，你手下的高手也不在少数，随便跳跳，再不济还有洛熙！”

“可这位置本来就是你的！”

“粤尔迪克，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我不要，你为什么一定要……额…”

还不等布莱克说完，粤尔迪克便一把将布莱克拥入怀中，粤尔迪克眼角滚下一滴泪，砸在布莱克发丝之中。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他们父子二人有这样温馨的画面了。

自二人有了隔阂之后，他们之间永远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别说此刻的拥抱了，粤尔迪克想多与布莱克说会话，都是不可能的，眼下他抱住了他的儿子，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奢望。

但他今日已经很满足了，他还能拥住布莱克，还能感受到布莱克在他的身边，多少个午夜梦回，他梦到所有人都不在了，只有他一个人享受着无边孤独，每日靠着回忆度日。

他将布莱克抱得紧紧的，似乎是要把布莱克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同时心也在似被刀子一下一下切割着。

他近日想起来了很多往事，他还记得那日他背着布莱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布莱克的小手不安分的拨弄着他的头发，声音稚嫩又带着些许得意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我啊？”

粤尔迪克轻轻笑了一下，“找不到你还怎么保护你啊。”

“你真好。”布莱克的小手紧紧搂着粤尔迪克的脖子。

“下次生气不许再独自跑出来了，你哥哥都急死了，和他吵吵闹闹就罢了，这边山路本就难走，你还专门往这儿钻，再生气也不要意气用事，听到没？”

布莱克撇了撇嘴，“听到啦！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吗？”

“儿子。”粤尔迪克轻声问道，“要是有一天，我也惹你生气了，哄不好你，那该怎么办？”

布莱克听后，更用力的抱紧了粤尔迪克宽大的肩膀，稚嫩的声音却显得格外坚定，“要是有一天，你惹我生气了，那你就抱抱我，不会哄不好的。”

“真的？”

“保真，永远算数！”

可是这个拥抱，布莱克等了十七年也没等来。

待他彻底心灰意冷之际，却轻而易举得到了，如今那真挚的誓约，粤尔迪克记忆犹新，可布莱克却早就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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