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小龙虾,生蚝,大闸蟹都齐刷刷地上了桌,渡星辞带上手套抓起一只小龙虾仔仔细细地剥个起来。
边伯贤则是拿起一只生蚝慢条斯理地吃着。
大少爷做惯了,之前吃海底捞都是服务员在一旁给你剥壳去骨,现在竟然要自己动手,原谅他该死的少爷病又犯了。
他带上手套选了一只颜值最高的大闸蟹,端详半天后又把它扔回盘里,把盘子往渡星辞面前推了点,开口就特别欠揍。
边伯贤:你给我剥。
刚把一只小龙虾塞进嘴里的渡星辞听见这无理的要求差点没一巴掌给他呼过去。
对他的少爷病一点也不惯着,又将盘子推了回去:
渡星辞是不是我还得嚼烂了塞你嘴里你只负责咽下去?
边伯贤沉默了,抿了抿唇,默默的从新拿回那只大闸蟹开始研究。
一副山顶洞人没见识过高科技的样子又滑稽又好笑,渡星辞以为他是懒得剥怕弄脏手,万万没想到这哥是真的不会剥。
渡星辞傻子,看我。
渡星辞拿起一只螃蟹,往前探了探身子离边伯贤近了一些,好教他怎么扒螃蟹的壳。
上课时似乎也没这么认真。
少年墨色的瞳仁里是小姑娘带着薄茧的小手,手指扣住外壳一扣就将其一分为二。
渡星辞看懂没大少爷?
这边,边伯贤也是学着渡星辞的样子扒开了螃蟹壳,明明也是一件不足为奇的小事,心中却有种如同解开一道数学题一般的成就感。
只是碍于面子,笑意不达眼底,被他隐藏起来,傲娇地啃着螃蟹没有多说什么。
好像脱离压抑的家后眼前这个小姑娘放松许多。
大大咧咧地说着脏话,熟稔地和人打交道,无所顾忌地吸烟。像笼里关久的猫咪突然被释放,雀跃地四处游荡。
不在乎夜深是否安全,她不在乎任何,只讨好自己。
蟹黄的咸味弥漫整个口腔,一口甜腻清爽的橘子汽水是最好的伴侣。
享受当下,便是对她肆意不羁性格最好的解读。
或许,他猜想着。
或许,她也是一个不幸的孩子。只是她学会了苦中作乐,只有迂腐的他活在童年的阴影中。
只是这无尽的黑暗难以逃脱,最后以一头红发招摇过市,期待着有人能解读出他的嚣张,偏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着罢了。
他不愿煞风景,可眼前人真真实实地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说白了就是一个16岁的杀人犯,有什么值得期待?
生来反骨,不容许任何人忤逆自己。
扯去一张白色的纸巾,细细擦拭了手指,腥味还在,难以抹去。
边伯贤:如果没有发生过那些事的话……
边伯贤:我们……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渡离月不勾引他父亲,如果顾琼还活着,如果……可是渡星辞该去哪儿?
她没有坏得彻底,只是他自己的心里始终有偏见。
我们最好不是兄妹,最好不要认识,最好在某个记不起的午后擦肩而过。
过了就过了。最好。
渡星辞嘴里咬着吸管,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她好像真的他要说什么。
她义正言辞道:
渡星辞我知道我有罪,但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再自甘堕落。
好不容易从泥沼里爬出来,她不愿再回去,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最好像枝上的枯叶一样落入泥水里,分解或是腐烂。
渡星辞没有人该去死,我也不会因为对你的母亲心怀愧疚而放下自尊博你原谅,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赎罪。
渡星辞至少不是把自己摊开成一汪死水任你践踏。
过去的两年里她便是这样走来的,随遇而安,不留恋不幻想不期待,厮混完这一生,最好一身轻地离开。
年纪轻轻地活得太沉重了,所以会压抑天性,她已经忘记自己该是什么样的性格了。强行伪装软弱或者真的这般放荡不羁?
她对自己的了解估计只有年龄和名字,至多也就算上薄荷烟和北冰洋。
渡星辞啊渡星辞。
你到底是在为自己活还是在为闵玧其活?
她的人生好像是闵玧其的剪影,活在他身后,努力模仿他的无拘无束,却始终不如他鲜活。
向着光的是年少轻狂的闵玧其,逆着光活成影子的是碌碌无为的渡星辞。
边伯贤:渡星辞。
边伯贤启唇,他轻飘飘地唤了她的名字。渡星辞眼里闪着飘渺的光,鼻头和下巴的红晕看得她可怜兮兮的。
边伯贤:我的意思是……
我没想过要践踏你,我甚至像和你和解。
他始终没能开口,短暂地哽咽后,他重新找了一个话题,
边伯贤:这顿我请,之前不是欠你16吗?
怕她记性不好,他又补充道:
边伯贤:周二下午的奶茶。
渡星辞还在回忆边伯贤就已经起身准备付钱了,她没去追,拿起桌上的小龙虾剥了起来,手脏了也只是嗦了嗦了继续拿起下一只。
少年付了钱驻足在原地望着少女单薄的脊背出神。言情小说里都会把女生比做娇艳的玫瑰,温柔又浪漫的存在。可她偏偏不着调,不温柔,对浪漫过敏,不撒娇不低头不服软,像棵屹立不倒又倔强生根的小白杨。
他该拿这个可怜人怎么办。彼此同情互相撕咬又不约而同觉得惭愧。手里找回的零钱被紧紧攥在手心,又松开放回了包里。
最终让步的还是他。
他走到小姑娘身前,语气有些轻飘,
边伯贤:渡星辞,太晚了,我们回家吧。
寒风凛冽的夜晚,一支薄荷味的香烟飘飘然掠过了任性了小半生,迷惘孤寂的少年郎。彼时少年面孔还是稚嫩的,青涩的。
“回家”这两个字眼对于一个在外流浪惯的人,心里冷了一下,家这个概念太模糊了。
她尝试过伸手去捕捉美好,浮光掠影的幻想总让她被寒风刺伤了手,望尘莫及的只好假装不曾在意。
星火在夜幕中逐渐失去光彩,抬头时茫然若失的凤眼依旧美得空洞。
渡星辞走吧,回家。
麻木得生怕让边伯贤听出自己对家抱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路的沉默,一路的猜忌,到家后各自回了房间,渡星辞换上新的烟弹抽了两口。窗外的星星似乎不那么明亮了,倒是月亮格外皎洁。
耳边徘徊着少年温润的嗓音。
他说,“太晚了,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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