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

今天是他们复查的日子。

桑陵游牵着夜上弦的手，小心翼翼的拐进楼梯通道，这里平时很少有人走，因此许久才打扫一次，飘洋着不少灰尘。夜上弦一不注意吸进去了点，便猛的咳嗽起来。桑陵游连忙慌张的从包里掏出只口罩替他戴上，手在背后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帮他顺着气，夜上弦咳了半天，连脸都微微带起红润，桑陵游温柔的替他抹去咳出的眼泪，柔声告诫了他一句“小心点，”夜上弦点了点头，还带着咳嗽后的不匀的喘气。桑陵游摸了摸他的头，更紧的牵住他的手，慢慢往上走去。

他们进了专门的科室，这里到处是浓重的消毒水味，连空气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里面的医生带着口罩，皱着眉头接过报告单，看了两眼，眉头皱的更紧“你们两个恢复得不太好，肿瘤虽然生长有变得缓慢，但还是无法完全控制，一定要注意，毕竟A I D S虽然可以保守治疗，但各种并发病还是非常麻烦，好了，我给你们开了些新的药，领完药你们可以回去了。”

桑陵游点点头，牵着他转身离开。医生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多好的两个年轻人，可惜得了这毛病，现在还感染了肿瘤，真可怜啊。”

他们是在那层楼认识的。那里是为艾滋病专门开的一层楼，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带着口罩，过于经验老练，除了反复无休的诊疗和单薄无力的安慰，口罩后的唇齿再碰不出别的话来。夜上弦觉得无趣，总想着这生活不如就此结束算了。就是在这消极念头折磨的日子里，他那层楼尽头的窗口遇见了桑陵游。

桑陵游带着一股古典贵族的忧郁气质，撑在窗台看着窗外的风景，夜上弦当时突然就有了种想法，他想拥有这位贵族王子般的人，想成为他的伴侣…能在这层楼里遇见的人，一定跟他一样，那便连传染这个顾虑都灰飞烟灭，夜上弦这么想着，便也去追求了，热烈又大胆，肆无忌惮的冲进了桑陵游的心，于是之后一起看病的人成双成对，不再那么孤苦伶仃。

“陵游，我们回家吧，”夜上弦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丝毫不在意身旁神色各异的路人，毕竟没有什么，比现在余下的时间重要。夜上弦的病情比他严重，身体恶化得很快，他们两个早就听明白医生的弦外话，活不长了，他没多久就会因为并发症而离去。夜上弦并不怕死，但他看着桑陵游就忍不住想，好不容易有人与他一起分担社会异样的眼光，他走了以后，桑陵游又会回到以前，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心疼。如果…夜上弦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桑陵游可以和自己一起长眠就好了，不不不，他猛的摇了摇头，甩开这可怕的想法。他要桑陵游好好的，尽可能健康的活下去。

夜上弦的病情彻底恶化，分明已经明白没什么救，却还是被不死心的桑陵游给强行送进了医院。“好疼啊，化疗真的好疼，”夜上弦闭着眼躺着他腿上，有气无力的哭诉着，桑陵游心疼摸了摸他的头，头发已经掉光，光溜溜的只能摸到坑坑洼洼的短茬。“乖，坚持坚持，一定会好的，”他们都清楚这只是梦话，但现在有梦话骗骗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的…夜上弦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拉着他的衣领吻了吻桑陵游的脸，“桑陵游，如果我没撑过来，你不要跟我，你要继续接受治疗，好好的坚持下去，答应我，好不好？”桑陵游摇摇头，想要拒绝，夜上弦却伸手堵住他的嘴，“别说什么怕我孤单，没关系的，离开并不是死亡，只是走出了时间，我只是比你快了一步，而且…”他笑了笑，带着几分不经意的留恋“而且我到最后还有你，答应我，不然…我连安心长眠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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