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告诉顾熠呢?舒元费了很大的劲消磨掉了顾熠心里对周思思所有的不忍,舒元其实也不确定顾熠心底到底有没有残留任何一点的周思思的痕迹。舒元希望周思思对顾熠来说是陌生人,可是毕竟真实发生过,怎么可能忘得跟失忆一样呢?
周思思的这步后退在舒元看来是非常高光的,她不愿意主动刷新周思思在顾熠心中的印象,有可能周思思也会去跟顾熠告别,舒元劝自己要大度,要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舒元自然也不会傻到认为顾熠和周思思之间完全没有联系,起码他们学院论坛上,周思思会出来澄清一定是有顾熠的手笔。
“舒元,怎么没去约会,难得今天天朗气清。”难得有一天上午没课,杨怡君望望窗外的天气,舒服得伸了个懒腰准备爬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顾熠有事要办,你,要睡回笼觉?”舒元淡淡地回应,看向窗外的蓝天,心情又明媚了一分,“这个天气确实适合睡个回笼觉。”
回笼觉没有睡成,舒元皱着眉看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她的父亲——季教授。她的父亲季教授在她上大学后,固定每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寒暄两三句便相对无言地挂掉。这个春节,父亲一家子应该是又回老家了,没有问舒元要不要同行,只是隔三差五多了几个“关心”的电话。
屏幕上的名字还跳动着,舒元明媚的心情瞬间蒙灰,沉沉的有种压抑的感觉。挂断电话,舒元打开衣柜手伸向一套休闲服,顿了顿又转向一套舅妈刚寄来的某品牌的春季新款。优雅大气的风格,还没穿在身上就让偶然一瞥的迟锦文大呼贵气,更何况舒元本来就是衣服架子还配了双得体的鞋子。
“把一辆车穿戴在身上,你觉得合适吗?约会而已,要这么隆重吗?”谢娟娟是第一次看舒元这么高调,舒元平常的穿着打扮更注重质感,不像今天这套,有点见识的都能一眼看出价值。谢娟娟看着舒元包包上那个“H”,默默吞了吞口水,“还是,你是去见情敌?”
舒元对着镜子调整出温和乖巧的笑,回头看向谢娟娟,勾起嘴角:“去见我父亲,N大的物理系到我们学校交流学习。”
“呵,呵呵。”谢娟娟被舒元“电”到,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舒元从穿着到打扮都不像是去见父亲的,但舒元是很注重隐私的人。别看舒元平常对舍友大气,但还没有大方到分享自己家里事情的地步,舒元始终和她们有若无若有的距离感,可是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需要界限的。 谢娟娟是分寸感很重的人,她拉住欲探秘的迟锦文,微微摇头,然后一起目送舒元“金光闪闪”地离开。
谢娟娟难得没有刺迟锦文,轻轻地阖上门,才转身对迟锦文说:“每个人都有她的伤疤,伤疤之所以需要去消除去遮掩,是因为它不美丽,我们都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才能面对自己的不完美。”
舒元款款地站到季教授面前,含着乖巧的笑容:“父亲。”季教授还没来得及和舒元讲话,身后的两个同僚便笑着过来招呼舒元说:“老季啊,这个,是季舒吧?跟你长得还真像,承了父母的优点。。。”
季教授淡淡颔首,看着眼前的舒元,他其实打从心里就没有承认女儿的新名字。当初同意元元改名,也是迫于无奈,都怪舒家仗势欺人。同事们多数知道他离婚再娶的事情,前妻那时候情绪不稳定去系里闹过,风言风语从那时候就传开,还好元元几乎不到学校找他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元元改姓名了。
虽然身边都是做学术的严肃人,可八卦是人类的共性,季教授知道同事们没少在背后说他,说他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个芝麻和西瓜的对比不仅仅体现在物质上,孩子的素质更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本”的问题,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在智商表现上,比起亲女儿那是差多了。这个亲生女儿在学业上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有时候同事们问起,季教授都是一脸自豪。面上的表现是一回事,季教授也不是不怨女儿,从他和前妻的婚姻破裂开始,这个女儿从始至终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哪怕心里知道女儿是不得已,但还是免不了责怪。
季教授中午还有应酬,和舒元在招待所楼下的茶位落座,季教授点了他惯常喜欢的绿茶,舒元淡笑着没有言语。
“春节你没回去,你爷爷奶奶一直念叨你呢,有空去看看他们。”舒元淡笑着点头:她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见过所谓的爷爷奶奶,估计爷爷奶奶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便宜孙女又不需要他们花钱花心思养活,将来老了有需要了还能拿来予取予求,多划算的买卖呀。
舒元脸上的乖巧笑容一直挂着,看似认真恭敬地在听父亲讲话,余光扫了扫季教授身后两桌处那两个明显在留意他们父女聊天的教授们,舒元心里了然:人都是八卦的,看来季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做人,想看笑话的人还真不少。
“有空的话。”
父女俩一时间无言,季教授既受用舒元脸上的乖巧表情,又对这过于乖巧的表现觉得膈应,这样会让他有些话难以启齿。季教授打量了女儿几眼,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配饰和包,都不便宜。季家的女儿是不可能有这种待遇的,可舒家的女儿就可以,打小养尊处优惯了,舒元这一身穿着即使挑剔如季教授也找不到违和感。亲生女儿过得好,做父亲的当然高兴,何况不只是过得好,还处在象牙塔的顶端,看着别人仰望不到的风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季教授当年离婚的时候可是春风得意的,并没有觉得未来的日子会多难过,二婚妻子的温柔小意让他很受用。只是随着投资失败,以及儿子出生后日益增加的费用,加之二婚妻子不擅长打理琐事还爱慕虚荣,应付小家的支出尚且困难更何况背后还有无底洞需要填。重压之下,季教授在学术上的表现不如当年,心里的压抑更是直接表现在脸上,岁月终于不再优待他,这两年看着老得明显。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现在是谁在打理?“”季教授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微凉的茶入口苦涩,季教授是生生咽下去的。
“有专人打理,年度收益舅舅会稍微提一下。”舒元自然是知道父亲的意思,也知道父亲目前的窘境,她不会也不想说真话。“日常衣物用品都是舅妈安排好的,我在学校也花不了什么钱,所以都托给专业人士打理。”
“是,是吗?”季教授掩饰自己的尴尬,心里又暗骂舒家人,舒家人从来都当他是外人,防他防得这么紧。“你身边没有留点?”
“不多,够嚼用,父亲您不必担心,我不要您的钱。”舒元故意曲解季教授的意思,她面上的懂事让季教授想说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季教授眯了眯眼,试图从舒元脸上找到蛛丝马迹。季教授也是到这时候才听到背后的窃窃私语,整理了一下表情,慈祥地对舒元说:“元元,我送你回宿舍吧,顺道去看看你们学院。”
舒元摇摇头,轻轻地开口,话语里含着笑:“父亲您中午不是还有宴席嘛,我陪您坐会儿,一会儿哥哥来接我。”
季教授皱眉,“哥哥?” 季教授想了下,才想起好像顾家的小子也在这学校,心里不免厌烦:“是顾熠?”
“对的,顾熠哥哥。”舒元自然是没有错过父亲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分,心里异样的情绪膨胀。
季教授端出父亲的架子,语重心长地开口:“你们也大了,又不是血亲,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女孩子还是要学会。。。”
舒元知道季教授要说什么,她打断季教授的话,抬眼看向季教授时眼里有季教授无法理解的光芒。“我和顾熠是情侣关系。”
“你们?”季教授拍了拍桌面,不自觉提高音量:“胡闹,你才大一,该把心思用在学业上,谈什么情爱,我不同意。”季教授不喜欢顾熠纯粹只是因为恨屋及乌,他从来都不喜欢和自己前妻青梅竹马的顾法官,每次看到顾法官他都免不了自卑:他的出生是他无法改变的,他的家庭是他无法甩掉的,不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顾家少爷。
“我们并没有耽误学习,而且,舅舅舅妈和顾爸顾妈同意了呀。”上扬的尾音音调显示出舒元的好心情,她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她向来知道怎么戳季教授的心让他最痛,用最纯良的表情说出最温和却最扎心的话。
“你是女孩子,你。。。。”季教授一时语塞,想再提高音量又自己觉得不妥,暗暗把声音压低:“你的人生还很长,前面会有更好的风景。”
“总会有更好的风景在前头,可最适合自己对自己最好的才是最重要的,我很知足。”舒元把“知足”两个字咬得很重,看向季教授的目光里有些许季教授读不懂的阴暗。“谁知道所谓的更美风景会不会只是镜花水月呢?”
季教授看着舒元脸上的笑容,心里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绪在膨胀:他的女儿并不是表面看到的纯良。季教授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他内心的懦弱不允许他去揭露现实,他们的父女关系一直是舒元可以制造出来的虚伪客套。季教授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感伤,他甚至不敢去揭露真相:关于女儿对他的真实感官。
季教授看着顾熠和舒元牵着手走远,内心无力的感觉翻腾:他的亲生女儿离他越来越远,或者就从来没有近过。不但不近,还戴着一副面具应付他,不愧是他女儿,知道怎样让他最痛。季教授的叹息只能放在心底,回过身还要对同僚笑笑:“世交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我也放心。”
同僚笑着附和,恭维的言语硬是让季教授听出了讽刺的意味:“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才貌俱佳,难得难得。。。”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就像刀一样扎在季教授心上,偏偏他还只能含笑把已经堵在嗓子眼的血吞下,“孩子大了有他们自己的选择,管不了咯。。。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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