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三月时,她只一眼就看出黑瞎子身上的异常,确实让他有些惊讶。
黑瞎子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当时不是因为自己的眼疾有了新线索而兴奋,而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孩子的能力很好玩。
她看起来原本就比真实年龄更小,当时一双眼睛纯净得如前一分钟刚孕育出来一样,并且写满了恐惧。
尽管能看出她试图不表现地那么明显,可毕竟年纪小,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慌几乎要从眸子里溢出,就像两汪被风吹过的清泉,细细发着颤。
可她又偏偏毫不闪躲地凝视着他。
最让他觉得有趣的是,他当时迁就她的个头,弯下腰低着头给她看,突然不经意一抬眸,视线与她的目光相撞,就发现这双孩童的眼睛里刹那间多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种探究中带着些冷漠的眼神,冰碴一般扎着他,就像她看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器皿,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种凉意就那么盛在一个小丫头几秒前还无比纯净无害的眸子里,很突兀,就像她的眼睛背后还藏着另一个人,替她在观察着他。
不,准确地说,那样的神情简直就是在俯视,俯视一个低贱到配不上她正眼相待的东西。
她的神情当时只有他能看见,并且转瞬即逝。等她移开眼睛,浅棕色的瞳仁中的神情又变成了恐惧,那么纯粹而没有遮掩,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黑瞎子的错觉一样。她因为伤到了黑瞎子,怯生生地时不时用抱歉的目光瞟他一眼。
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份好奇开始变得更加浓烈,以至于四阿公让他领走这丫头,他最终没有拒绝。
不过说实话,谁会拒绝一个随便开价的任务。
但四阿公的态度也让他意识到,这整件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可惜他这人从不躲麻烦,相反,越麻烦的事他越兴奋。活得久了,总是想有些新鲜事出现的,不论好坏。
四阿公对她的态度阴晴不定,分明压着性子罕见地关心呵护着她,语气中又隐隐透露着对她的不喜。
“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黑瞎子还记得他的话。
这是四阿公能做出的事吗?他这人什么狠事儿都做得出来,所以他外露出来的哪怕一点点柔情,都会显得异常诡异。
好奇心这个东西一但有了,就像雪球一样,随着时间推移总会越滚越大。黑瞎子并不遏制自己的好奇,也确实想弄清楚这些事与他的眼睛是否有关,便自此开始了调查。
随着日渐熟悉,三月的警惕心削弱了很多,黑瞎子也就慢慢能从她嘴里套出些话来。可他也意识到这丫头对自己的事知道的也很少,至于什么鬼蛊,他这么多年更是从未听说过。
但苍天不负有心人,他有意无意向各方打探着有关的事,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
当时他听说深山有个年代挺久的苗寨,便装作迷路的路人,走进去问一个大姐要讨水喝。大姐还算热情,给他拿来了苗族特有的筒酒,用蹩脚的汉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酒喝了人家不少,黑瞎子见铺垫得差不多,便进入了正题,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大姐,你们这儿听说过鬼蛊吗?那是什么东西?”
大姐一听他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磕磕绊绊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你说,龟骨?”
“不不,鬼蛊,恶鬼的鬼。”他重复道。
大姐确定自己没听错后,顿时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发着颤,拼命摆着手对他道:“不敢乱说的,不敢乱说的。”
黑瞎子见状知道有门道,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使上了,还搭上了一件明器,大姐实在禁不住诱惑,才被他套出了些话。
她自己也是听老一辈人提起过这些事,鬼蛊一直是个要避讳的传说,她不明白黑瞎子一个外乡人怎么会知道。
中年妇女一说就停不下来,啰哩啰嗦的没有重点,概括一下,就是据说世代养蛊的人是会积孽的,像他们这种小苗寨还不够数,必须是那种已存在千百年的巫族,阴气淤积,孽债不消,族里就有可能生出来一个特殊的婴儿,娘胎里带着一种极烈的蛊,名叫鬼蛊。
鬼蛊阴气极重,是百阴之首,万蛊之宗。没有人能镇的住,所以只要鬼蛊出现,必定会给全族带来大灾。所以,族里专门供奉神婆预知鬼蛊的降生,只要有符合预测的婴儿,就会在刚生下来时被活活烧死,极度残忍。
这个故事是被神话化的,所以大姐的描述很离奇,更年期的人又有点一惊一乍的,显得更加夸张。比如她说身带鬼蛊的婴儿是个大头小身,奇丑无比的妖怪,长着两只血红的眼睛。
听到这儿,黑瞎子不由得想到家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脑海里妖怪的形象和她的小脸重合起来,让他不禁有些想笑。
大姐讲得正激动呢,自己都害怕起来了,结果他竟然还笑,搞得她很尴尬,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故事讲完了,黑瞎子对这事也有了个初始的概念。不论这鬼蛊传说是真是假,既然它在这么偏的苗寨里都有人知道,至少证明这传说在特定范围内传播很广。
四阿公说定会有人来伤害这小丫头,现在看来,八成与这个鬼蛊传说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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