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身后的张起灵一直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努力听着他们的对话。有麒麟血护身,他的状况比黑瞎子好一点,但是仍然很糟糕。
他的感官已经很迟钝了,眼前全是黑斑,耳朵一阵阵嗡鸣,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像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头脑也开始不清醒。仅存的意识只够他判断出一件事,就是有人在用他和瞎子的命威胁三月。
之后,他听到了三月把枪扔到地上的声音,显然是放弃了抵抗。
不行。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稍微直起身,使劲握住了三月垂下来的手腕。三月感觉到后回过头来,他却已没法再说话了,只能看着她,眼神决绝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能答应,然后嘴角又溢出了血,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倒地的前一秒,他只看见了三月极度担忧中,混着一种决绝的眼神,然后听到她对那个领头人喊了一句什么,内容却再也听不清了。
张起灵再次醒来,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他发现自己和黑瞎子被绑在了一个石柱上,四周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室外环境。黑瞎子依然昏迷,泼他们水的男人见黑瞎子不醒,竟然狠狠照着他腹部踹了一脚,黑瞎子还是毫无反应。
“这个快死透了。”那人回头对另一个人道。
“管他的。那小贱人已经抓到了,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他们都不重要。”另一个人情绪很高昂地回道。
泼水的人似乎被他的状态感染了,笑了起来,又踹了张起灵一脚,对他道:“喂,知道弄醒你干什么吗?快看前面,看看那是谁?”
张起灵努力让头脑运转起来,抬起了头,看清了远处的场景后,只觉得血一下子冲进了大脑,逼着他清醒了过来。
他们背靠的这个石柱只是无数石柱中的一个,一眼望去,四周与这个一模一样的石柱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壮观异常。这里明显是一个类似祭坛的祭祀场所。而这个圈的正中心,有一个石头垒的高台,上面立了一根高大到给人一种很深的压迫感的图腾柱,通体乌黑,上面全是繁复的花纹,顶部还雕刻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图腾。
三月就被吊在那根图腾柱上,离地面几乎两层楼高,双手打开,分别被绑在两边的侧柱上,双脚悬空,手腕已被麻绳磨得鲜血淋漓。她眉心上被用朱笔画了一个很繁复的图案,还换了一身样式奇特,且裙摆特别长的白裙。
那裙子长得已经不能叫裙子了,人吊在那么高的地方,裙摆却几乎能碰到地面,被风一吹就飘舞起来,像天上的白云掉下来了一般。
而她正看着他们的方向,与张起灵的目光撞在一起。
张起灵已经几乎没有任何会减弱他判断能力的感受,恐惧,震惊,都没有了。这是张家人长期魔鬼训练的结果,为了让他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冷静。
可是,当他看清三月那双眼睛时,竟然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悸。
那是震撼的感觉。三月被紧紧束缚在图腾柱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腕,早就把那细白的腕子磨得让人不忍直视。手腕处的麻绳浸透了鲜血,开始往下滴,鲜艳的血滴在高空分散开,有些染红了长裙,有些散落在石台上,星星点点,像是在画一幅画。
她就像个被折断了双翼的天仙,破碎,衰败,同时美到心颤。
身体被死死困住,唯一自由的就是她的眼睛。
那样的眼神已经不可能用言语来概括。
三月的眸子颜色浅,什么样的情绪盛在那盈着一汪水眼底,都会显得格外丰富且让人触动。这也是黑瞎子永远抗拒不了三月任何请求的原因,他无法看着她的眼睛说出半句拒绝她的话。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放着的东西,复杂到快要溢出来。什么矛盾的感情都统统融在了一起。坦然和绝望,不甘和决绝,悲伤和平静。最可怕的是,这样的眼神包含着一种东西,无法形容,但他曾在那些将死的老者眼中见过。她看起来似乎已经知道,并且接受了接下来要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跟你说,这女的估计是个傻的。”刚才看守他们的两人在这时悄声聊起了天,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
“这不明摆着要杀她嘛,是个人都会想着跑啊。族里早就让几个彪形大汉等着制住她,结果,她从被带到这儿到被绑上柱子,一下都没挣扎过,跟个木偶一样,随便别人怎么弄。就是眼睛一直盯着这两个人,不带眨一下的。喏,现在不还看着呢。”他指了指张起灵。
“说真的,她那眼神,怪瘆人的。”
“能不瘆人吗,那可是千年的邪物,我们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她的错。”
三月的目光在张起灵身上流连,不一会儿又转向了黑瞎子,把他们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像是用尽全力要把他们的样子记住。
她在表面上看起来一直没有什么波动,可是看到张起灵醒来和她对视,似乎是一下子击溃了她努力维持的防线。她的嘴唇开始颤动,眼睛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但她最终硬是没让一滴眼泪掉下来,尽数忍了回去。她最后看了一眼黑瞎子,随后又转向张起灵,眸子轻轻晃动着,泛着泪光,竟然淡淡对他笑了笑,一字一顿地缓缓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被风吹散了,但张起灵读出了她的口型。
她在说:“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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