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吴邪听从杨淳的话,找借口把靠近屋子的阿贵他们拉走,又劝散了围观的人,坐在一边和阿贵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实则心里对真相的渴望烧得他根本没心情关注其他东西,眼睛还是忍不住一直朝门口的方向瞟。
期间张起灵向他投来过一个询问的眼神,吴邪只得苦笑一下,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不方便解释。一旁的黑瞎子和胖子看他们这儿气氛尴尬,围过来打圆场,玩笑开过几个之后,阿贵脸上浮现出的一点狐疑也彻底消散了。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的时候,屋里却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叫,分明是杨淳的声音。
黑瞎子看似一直跟着他们嘻嘻哈哈,毫不在意屋里的情况,可听见动静后却闪电一样站起身转向屋子的方向,手习惯性地按到腰间的匕首上,已然处在戒备状态。吴邪赶忙偷偷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先静观其变。看来开玩笑的时候他也一直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只是掩饰得比吴邪好太多了。
紧接着又传来盘马老爹的说话声,离得太远完全听不真切,只能从语气里感觉出他情绪极度激动,大概是在骂人。
阿贵毕竟是牵线的人,此时有些坐立不安,最后还是搓着手站了起来,道:“你们坐着,我去劝劝老爹,别把人姑娘吓坏了。这老头也真是的,对着小杨那张小脸也骂得出口。”
“别别别,”吴邪赶忙站起来拉住他,故意凝重地凑在他耳边道:“这些事儿都是机密,水深得很。你去了要是听到些什么,再连累了你可就不好了。放心,小杨能应付的。”
这番话显然成功地把阿贵唬住了,他也没再坚持,叹了口气嘴里说着对不住,就坐下来开始给他们发烟。除了张起灵没接过烟,其余几人都沉默地点着吞云吐雾起来,四个人嘴里红热的烟头在黑夜里忽明忽暗,活像一小群萤火虫。
说话声停止了很久后,盘马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这次直接就是暴戾地喊叫,还有清晰的物品碎裂声。响声过后紧跟着的就是杨淳的惊慌尖叫,下一秒屋门就被猛地推开,杨淳出来后转身关上门,就捂着脸啜泣地径直朝阿贵家的方向走去,看都不看门口的几人。
胖子见状况不对赶忙跟了上去:“哎哎等等阿淳,别哭啊!那死老头儿怎么你了?”
杨淳却还是没停下,呜咽着摇了摇头,发绳都不见了,长发披散着,失魂落魄的,一看就是受了欺负的样子。胖子他们怎么问她就是不肯答话,最后还是黑瞎子把七嘴八舌的一群人散开,伸手揽住杨淳的肩膀:“她这是吓坏了,现在问也没用,先让她静静。”
“对对对,”阿贵接道:“老板们先回去休息吧,太不像话了,回头我劝劝老爹,让他过来给你们赔个不是。”
“他可不得赔不是吗?给咱姑娘吓成这样,要不是看他年纪大,胖爷我现在就进去削他!”胖子愤愤地道。说实话戏有些过头,语气太夸张了,但他这人本就咋咋呼呼,也不算太违和。
走路回阿贵家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杨淳都捂着脸低着头,任由黑瞎子揽着她往前走。直到上了楼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阿贵在楼下没跟上来,她才回过头望了望,止住了故意发出的抽泣,闷闷轻笑了一声,放下手后抬起头,再一看,脸上半滴眼泪都没有。
“配合得不错啊,多谢。”她语调轻松地道,看上去心情不错。
“哪儿有姑奶奶您能啊,这演技,今年奥斯卡小金人不颁给你我第一个不服。”胖子乐道。
吴邪却再也憋不住了,推开胖子急急问杨淳道:“得了说正事,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了?盘马为什么那么激动?你最后又问出什么没有?”
“你可以把‘又’去掉,“杨淳道:”因为先前他跟你说的,压根没几个字是实话。”
五人一块进到了杨淳屋里,几个大老爷们儿往小屋里一塞,不一会儿就又挤又热,但几人都专心致志等着听杨淳讲述,顾不得那么多。杨淳伸手问黑瞎子讨了根烟,显然是太久没抽瘾犯了,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了一口很浓的烟圈,不紧不慢地开始叙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刻意地淡化了其中某些过程,拿“威胁了一下”几句话带过。
她说完后停下来喝水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吴邪的脸都变得苍白起来,脑子一时乱得要命,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寒感开始从头到脚把他吞噬。
“所以,就是为了一袋米?我真的不……就那么一袋米。”吴邪喃喃念着,眼神依旧是难以置信,到后来又添上了一层迷茫,看向窗外盘马家的方向。
杨淳摇了摇头,又把手伸向了黑瞎子的口袋想再拿根烟,被黑瞎子凌空轻握住手放回了她自己膝盖上。她也没再坚持,远远地把烟头投进垃圾桶,道:
“人的欲望,更多时候只是个驱动。人心里残忍的一面是只是被压抑住了,爆发只需要一个很小的引线。没什么奇怪的,盘马做出的事,你也做得出来,只不过你的引线从没被点燃过而已。”
吴邪听到这话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她颇坚定地道:“这个你说错了。不管到什么地步,我都不想别人因为我死掉,什么人都不行。”
杨淳竟然失笑了:“不会?你敢说你这辈子,没对人起过一次杀心?”
吴邪本来想立刻回答她的,可是脑海里突然出现的一个画面却让他一时浑身僵住,话到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了在秦岭的时候,自己伸向那广东老板脖子的手。
巴乃向来是霁月如银的,今晚照例是月色弄清影。在这一刻的沉寂中,时间中仿佛形成了一道清晰的分割线,先前那样幻觉一样的闲适日子彻底与他们隔绝开来。他们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路又是一段赛一段的崎岖,所幸,这个小村里还是为他们留下了一段伴着溪水和笑声的回忆,在之后那些风起云涌的岁月里,成了支撑这几人走下去的动力之一。
总归是有过这么一段人生。
——盘马老爹向来是性格古怪,他儿子一家也习惯了他偶尔大发脾气,这次也是一样,没人敢去盘马房里看看情况,想着等到明天老头消了气再去劝劝,给那些老板赔个礼,这事儿也就算了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盘马也没从屋里出来。他一整夜待在房里没发出过任何声音,将近十点的时候,盘马儿子终于开始担心了,小心翼翼把房门欠了个缝,轻声叫了他爸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这下他有些着急,不管不顾推开门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散落满地的瓷杯碎片,再一抬头,就看见盘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微张着嘴,眼睛瞪得非常大,如果不是眼睛间或缓慢地眨一眨,当真以为那里是放着一具惨死的尸体。
盘马儿子吓坏了,跑过去摇晃着老爹的肩膀,大喊着:“老爹!老爹!”
一开始盘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摇了两三下后,盘马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目呲欲裂,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突然暴起把他儿子猛地推倒,然后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
“啊啊!!!”
那完全就是疯子的吼声,这一声喊在本就不大的村落里传播得非常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山上下来了野兽,一个个把头探出房间惊愕地观望着。
盘马开始持续地疯喊,中间只给自己几秒钟的时间喘口气,老人本就气短,没多一会儿他就憋得从脸颊到脖子一片血红。阿贵儿子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还没缓过神来,就闻到了一股腥臊的臭味。他疑惑地朝臭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盘马的裤裆已经湿了一片。
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猎人,竟然有朝一日被吓失禁了。
阿贵家本就离得近,盘马的吼叫自然也传到了吴邪他们耳朵里。所有人都一惊,而在意识到这是盘马的声音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杨淳。杨淳当时正慢条斯理吃着云彩做的点心,完全无视了他们复杂的神情,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
吴邪毕竟没其他几位沉得住气,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第一个问道:“阿淳,你昨晚是不是也瞒了些事情?你把盘马怎——”
话说了一半,杨淳就侧过头来对吴邪“嘘”了一声,轻闭上了眼睛,食指搭在嘴唇上。她偏过头时窗外的阳光正好映在她的侧脸上,鼻梁处投下柔和的光影,比普通人白一截的皮肤像是被太阳晒化了些,雪地一样素净而耀眼,反而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神情,只能分辨出她上翘的嘴角。
“先别说话。让我听一会儿。”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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