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外貌和三十多年前相比,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唯一改变了的只有她的眼神。
曾经那个小丫头不谙世事,眼睛里总有一种单纯和清透,洁净地像是刚刚拿晨露洗过一样。
而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现在凝视着黑瞎子的这双眼睛,更像一个无风的湖泊,表面上毫无波澜,清澈得好似藏不住任何污垢。可那湖水又太深,再仔细往里一看,就发现它的无暇全都是假象,没人能真正看到湖底是什么样子。
黑瞎子这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原则,曾经他的设想是就算自己找到了三月,远远看一眼,知道她还活着,也就够了。可等他真的发现她出现过的痕迹,行为就再不受理智的控制。如果找到了她后,又把她弄丢了,自己铁定会疯,以至于到现在唱了一出大戏,演变成这个局面。
他甚至都没想到自己真能对她干出这种事。
可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把浪潮一样的情绪压整整三十年。
黑瞎子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坐着,一个没收住,又按着她肩膀把她抵在了柜子上:
“我他妈不知道你在哪儿,不知道你死活,养了那么多年的丫头就这么人间蒸发了,我天南海北的去找,结果,连你半根头发都没找到!”
“自己告诉我,你走了多少年了。”
那一刻,杨淳所有表演出的神情尽数被洗去,只剩下了嘴角含着的浅笑,但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好,你不说,我说。你离开三十年,我他妈就找了你三十年。每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有没有你出现的影子。知道你会易容,我遇到的每一个有你半点特征的人都被我盯穿了。结果很显然,努力全白费,你是铁了心的要彻底消失。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什么养育之恩,可你是不是连良心都没了?”
“你一走我就离开了四阿公门下,跟哑巴也是几年才见一次面。不瞒你说,我都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你。”
杨淳就那么极平静地抬头听着他说话,肩膀其实已经被他掐青了,她却一下都没躲开。
“黑爷。”
她突然很轻地唤了他一声。
“先把绳子解开。”
黑瞎子被这声久违的黑爷叫得顿了一下,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使得力气太大了,一下子放松了力道,但却对她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
“想得美。除非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些年你究竟在做什么?当年你说的天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次混进裘德考队伍,又有什么目的?背后是不是有人在……”
黑瞎子说了一半,再说不下去了。
因为,一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响起后,他的皮带掉在了地上,一双微凉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少女温热的躯体一下子和他紧贴在了一起。
帐篷外没停过的议论声一瞬间全听不见了。闹了这么一场,外面已快天黑,天边缀着的那一丝残阳的光线,穿过帐篷帘布的缝隙照了进来,映在两人身上,像是给他们镀了一层金边,成了无尽黑暗里的最后一丝救赎。
“我没教过你缩骨。”黑瞎子的头埋在了她颈侧,闷闷地道。
“不是缩骨。我把手腕掰折了。”杨淳开口时,终于用回了自己的原声,极度温和,也极度熟悉。
“黑爷。”
“嗯。”
“我今晚不想再做那个梦了。”
“什么梦?”
他没有得到回答。
那天晚上,黑瞎子再没开口问过那些事,杨淳也没追究他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份的。那些他们费劲心计去追寻的东西,在呼吸交织间,突然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有什么关系呢。人回到他身边了,今后有的是机会去让往事全部浮出水面。
入夜,沙漠里气温骤降,黑瞎子脱下皮衣把杨淳裹了起来,就像裹着一只小猫,把她搂在了怀里,手臂被她枕着。
两人相拥而眠,与儿时唯一的不一样,就是当年的女孩变成了女人。
杨淳的呼吸是平稳了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可黑瞎子就没那么好受了。
沙漠的夜晚顶多就零上几度,黑瞎子就穿着件薄背心,却感觉越躺越热。
她哪里还是小时候那样的单薄身材,依偎在他怀里时,黑瞎子免不了感受到了某处不该感受的柔软。他活得是挺久了,可身体还正值青年,时间一长,只觉得一阵阵邪火从心脏蹿到了四肢百骸。
要命的是,睡梦中的杨淳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滚烫,还在无意识地向他这个唯一的热源靠近,长发轻轻地挠过他的脖子,激起一阵酥麻。
不知道是出于思念,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他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搂得更紧了些,趁着她熟睡,低头细细打量着她。
眼睫毛怎么那么长,嘴唇也像红缎子一样。
还有,腰真的好细。要是按着她用点力掐住,是不是很容易掐出青印子……
我去,姓齐的你个禽兽!
黑瞎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体无完肤。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折磨了,准备出去吹吹冷风降降火。结果,他刚准备悄悄抽出被她枕住的胳膊,就看到她轻皱了皱眉头,睫毛颤动起来,像是受惊的蝴蝶,似乎很快就要睁开眼睛。
他记起刚才,她说自己今晚不想再做那个梦了。
不是什么好梦吧?
果然,他又心软了,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紊乱的呼吸又慢慢平顺下来。他再也没有离开,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晨,队伍里像是被人投了个核弹,直接炸了。
人人都知道杨医生给黑瞎子绑架了,带去帐篷里一晚上没出来。但是昨晚没人听到奇怪的声音,再说,她的长相和年纪实在是很难让人见色起意。
可谁想得到?谁想得到?昨晚进帐篷的是杨淳,早上掀开帘子出来的,却是个穿着杨淳衣服,好看到让人发懵的大美人。
那他么是谁啊?杨淳又去哪儿了?
黑瞎子和那个陌生美女,谁也没给众人一个解释。每次他们一问,黑瞎子就没边没际地扯皮,每次的说辞都不一样,搞得谣言越传越离谱,却没一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几个胆大些的,主动去找那个姑娘攀谈,她却还是说自己就是杨淳。她的声音和外形与那个杨淳都一点也不像,只是性格还是一样随和,说话总带着微笑,看得人心神荡漾。
队伍里老外居多,对中国的一些秘术并不了解,但还是有几个明白人,知道人皮面具这一回事。杨淳本就不是裘德考公司的人,现在又掉了马甲露出真面目,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对现在这个杨淳和黑瞎子,都戒备了起来。
但两人明显不在乎旁人的态度,像无事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杨淳依旧履行着队医的职责,照料着伤病员。
队伍里的气氛好不容易莫名其妙地和缓了下来,张起灵一众人,就带着吴邪和阿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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