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裕德二十三年的除夕,雪整整下了一天,在雕甍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堆得高了,只能望见两只相对而立的鸱吻。风一吹,屋脊上头的雪便顺着檐子簌簌而落。
到了年底了,卫姝娴身子也是养的差不多了,只是脸上至今还留着道儿可怖的疤痕。大夫说这是慢工,卫姝娴如今也不是小姑娘了,伤痕自然是淡的慢些。薛诏也嘱咐着大夫用心治着,卫姝娴虽明白这个理儿,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平日里更是连撷春居的院儿门都不曾出的。
吴槿消息一向的灵通,自然是知道了。在她看来,薛诏本就冷落卫姝娴,如今她那张脸也是毁了,更是没有可能入了薛诏的眼,心中也是暗暗得意着。偏生,薛诏疼的薛迟意又与吴槿自个儿不亲近,又在平反中立了些功劳,入了官家的眼,日后难免威胁着她的欢意,她难免是要把薛迟意给算计进去的。
吴槿给薛诏吹了些枕头风,说不论卫姝娴如何了,到底是除夕夜,薛诏也有七八年不曾与他们过过除夕了,也是一家子人,没什么好遮掩的,不妨将卫姝娴请来,也绕闹热闹。
薛诏那夜之后,到底是觉着自己是愧对卫姝娴的,听着吴槿的意思倒像是为卫姝娴好,想也没想的,便同意了。
吴槿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就等着薛诏从宫里回来。
是亥时了,薛诏冒着雪打宫里回来,刚进了屋子,便觉着暖烘烘的,却只瞧见了吴槿和薛欢意,免不了的问道:“怎么不见大娘子和意儿?”
吴槿倒是体贴,上去替薛诏解了大氅,一壁搀着薛诏坐了,一壁道:“嗐,瞧侯爷您说的这话,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大娘子和意儿啊。妾身方才已经着人去请了,就是不知道大娘子肯不肯给妾身这个面子。”
薛诏顺着吴槿的意坐了,倒了杯茶,饮了才道:“我今儿去宫里赴宴,官家说眼瞧着意儿也快要到年龄了,说是要给意儿指门亲事。我仔细一琢磨,确实是差不多了,意儿过了年也就十五了,该给寻个下家了。”
吴槿倒是显得对这事上心,薛诏话音刚落,吴槿便朝薛诏笑道:“那不知——官家给指的是谁家的公子?”
“官家说瞧上了意儿的聪慧,性子倒也合他的心思,大娘娘也说对意儿喜欢的打紧,要叫意儿做她儿媳妇呢。官家转头便问我,说想把意儿赐婚给南阳王呢!”薛诏往一旁的炭盆上歇了歇火,叙述着今日的事儿。
这南阳王是平帝的嫡子,便言多令才,为人洒脱磊落,过了年也不过才十八,年少有为,朝中不少人想要平帝立他为储君呢,若是薛迟意当真嫁过去了,南阳王在朝里有了薛诏的助力,夺储更易,那薛迟意免不了便是日后的国母。到时候母以子贵,在着长宁府里,吴槿如何再能压着卫姝娴?
想到这些,可由不得吴槿不急了,又故作担忧之意,道:“意儿虽是聪慧,不过她性子直率,若是进了那深宫大院难免吃不消,若是殿下日后再娶个小,意儿少不得要受委屈的,妾身以为此事不太妥当。”
薛诏一壁揉搓着手,一壁朝吴槿淡淡道:“我当时可也不是这般想嘛!便拒了官家和大娘娘。大娘娘虽是有些不如意,但也没说什么。不知道你可瞧得上哪家的公子?”
吴槿被薛诏这么一问,愣了愣,才道:“妾身瞧着英国公家的大公子倒是不错。那李公子不但生的倜傥,在京中公子哥儿里头那才学也是极好的。侯爷可以……”
吴槿话儿还未曾说完,薛迟意便扶着卫姝娴进来了,吴槿也只能打住了这个话头,朝卫姝娴一笑,言:“大娘子来了,快落座!就等您了!”
薛诏瞧见披着裘衣的卫姝娴,从座上起了,顺手接过卫姝娴刚解下来的裘衣,才道:“快些坐,你身子还未好利索,之前的事儿说到底……”
“都是一家子人,不说这些。”卫姝娴瞥了一眼吴槿,止住了薛诏的后半句,这才在绣凳上坐了。
这夜,过得倒也算太平,吴槿只怕自己本来打好的如意算盘被卫姝娴给砸了,又惹得薛诏不快,便很有眼力的,不曾再提过这档子事。
翌日。
按着规矩,薛迟意早早的便来给卫姝娴请安,请罢了安,薛迟意馋着卫姝娴跟前的牛乳桂花糕,便留了下来与卫姝娴唠嗑家常。
“有件事情,我觉着还是要叫大娘子知道的。”薛迟意吞咽了口中剩余的糕点,才道。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续道:“爹爹说我也不小了,他想把我许给英国公家的李大公子。等过些日子便请官家赐婚。”
听到这里,卫姝娴的神色愣了愣,又怕薛迟意知道了会跑到薛诏那里大闹一通,强释愤懑,故作无事,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与我何干?既然是侯爷指的,想必也不会害了你。”说到这里,卫姝娴攥紧了拳头,勉强镇定,道:“我有些累了,想歇会儿,你且去与侯爷请安罢!”
薛迟意到底也不好违拗了卫姝娴的意思,又捏了两块牛乳桂花糕,便退了出去。
待薛迟意走了,青杏才愤愤道:“这事儿保准是吴小娘在中间作梗,那李大公子是什么德行,风流成性,在这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侯爷常年在外,不知也就罢了,意姐儿自个儿竟然不知!”
卫姝娴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良久才道:“备好车马,明儿一早,咱们便去武安侯府,去寻齐姐姐。”
说这武安侯府的齐大娘子,早上起了刚用了饭还没歇着,便听下人说卫姝娴来了,虽是诧异着,却也叫人赶紧请了进来。
可怎知卫姝娴一进门便叫青杏退了出去,齐大娘子也是懂卫姝娴的,叫自己房里的人也下去了。下人刚合上门,卫姝娴便扑通一声跪在了齐大娘子跟前。这番可是吓得齐大娘子一时不知所措了,赶紧将卫姝娴搀了起来,道:“姝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竟叫你这个时间跑来我这武安府里?你我自幼一起长着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便好,只要是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卫姝娴咬了咬下唇,抬眸看了一眼齐大娘子,才道:“既然齐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我家那位小的在我家侯爷跟前吹了吹枕头风,惹得我家侯爷要把意儿许给那英国公府的李大公子。”卫姝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了几分愤然。
“长宁候简直是糊涂啊!那李大公子的名声,浑个京城都是知晓的,听闻长宁候一向疼意儿,怎能……”听到这话,齐大娘子着实是惊了。
“所以,我不请自来了。我寻思着齐姐姐家的二哥儿应是到年龄了吧,我想请齐姐姐在我家侯爷向官家请旨前,先来我家提亲,日后意儿若是到了齐姐姐这里,我也放心。”卫姝娴急切得瞧着齐大娘子,手里的帕子都攥成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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