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慧姗被大法师赶出了寺院
既然不能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又不能与家人团聚,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若离开这个世界,对爱人和亲人又有那么多的牵挂,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把慧姗折磨得简直欲活不成,欲死不忍。陡然间的,她想到了青灯黄卷、晨钟暮鼓的佛家之地,她想用遁入佛门来解脱自己的悲伤和痛苦。于是,两天后,她打点好行囊,踏上了通往河北的列车,去了南和县的白雀庵。
白雀庵是个风光秀丽、白雀成群的佛家圣地,有尼姑百余人。她们白天参禅打坐,晚上诵经,过着粗茶淡饭、清规戒律的佛家生活。慧姗历经一天的长途奔波,于太阳落山的时候敲开了庵院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慈眉善目、体态瘦弱的老尼姑。老尼姑见是一位风尘仆仆满脸忧伤的女子,便唤来大法师询问她出家的原因。慧姗不想说出内心的苦衷,便说世间纷扰太多,向往清静生活。大法师就答应了收留她。可是,就在她坐在木凳上等待老尼姑为她削发时,老尼姑盯着她双眉间那块疤痕,突然大惊失色。大法师便威严地质问慧姗那疤痕的来历,慧姗不敢对佛家说谎,如实地把自己的身世向大法师讲了出来。大法师听完慧姗坎坷的遭遇,并没为她的不幸打动,反而训斥她不该来玷污佛门,说她是污秽之物。慧姗急中生智,忙将包裹里的金条献了出来。大法师却拒不接受,还说庵堂岂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佛家怎能用一个烟花女子靠卖春挣来的钱,岂不让佛门蒙羞。随即,便唤众尼将她轰出了寺院。
离开寺院下山的路上,慧姗抚摸着眉宇间的疤痕只感到万念俱灰。那一刻,她想去投河结束自己的性命,可又突然间挂念起了高雨轩,又想起了父母。她总是觉得有那么一天,高雨轩会来塘沽与她团聚的,她会回到父母身边的。一想到日思夜想的恋人和父母,她的心又软了下来,于是,她从河北又返回到了天津原来居住的地方。
慧姗一个人生活,尽管节俭,但租房子和每天的柴米油盐都需要开销。按理说,那根金条够她一辈子吃不尽用不完的了,但她不舍得把它换成大洋,因为这根金条包含着高雨轩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厚意。于是,回到原来的住处后,她很快找了份给米行老板家做保姆的活计。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暴露做过妓女的身份,她把刘海儿剪得厚厚的,盖在了眉毛的下面。
米行老板的媳妇比慧姗大五岁,名叫玉香,是个热心肠急性子的人,心地善良仁慈。慧姗在玉香家每日除了洗衣服、做饭、打扫庭院外,还要帮助玉香带儿子。慧姗带孩子不像别人家保姆那样只照顾孩子的起居和哄着玩耍,而是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教孩子识文断字,背百家姓,千字文。
玉香没念过书,见三岁的儿子每天都能写出五个歪歪扭扭的字来,还能背诵几段唐诗,便打探起慧姗的家世来。慧姗来玉香家半年多了,也熟悉了女主人的脾气秉性,就把自己的身世如实地告诉给了玉香。当玉香听说慧姗从十二岁起被人贩贩卖到妓院时,心疼地抚摸着她双眉间的疤痕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大小姐竟然遭到了如此厄运,只要你愿意留在我家,我一辈子都不会赶你走。
慧姗就握住玉香的双手感谢地说道,只要姐姐不嫌弃,我愿把你当亲姐姐伺候,伺候你们一家人一辈子。玉香就苦笑着说,怎能伺候一辈子,你已经到出嫁的年龄,马上就该嫁人了。慧姗就坚决地说这辈子再也不嫁人了。玉香便问她为什么。慧姗就把与高雨轩的经历告诉了玉香。
玉香听罢两人的故事,觉着他们的爱情太忧伤太凄美了,同时,觉得慧姗一个人留在天津太孤苦伶仃了,便奉劝她说,既然你不能与高先生成为一家人,也别那么死心眼,人生的路还长着呢,趁自己年轻漂亮再找个男人嫁了吧。
慧姗毅然摇摇头道,这辈子我只爱他一个人,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
八、慧姗身染绝症命归西天
慧姗来玉香家第三年初春的一天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伴随着灼热的体温,她急促地咳嗽起来。玉香来到她房间一瞧,见慧姗嘴唇暗紫,咳出的痰里还夹杂着殷红的血丝,玉香顿时感到她病得不轻,天不亮就和丈夫把她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诊断,慧姗患的竟是肺痨!玉香当时就傻眼了,因为慧姗那年才二十岁啊,一个二十岁的女人正处在人生的花季,而慧姗这朵花刚刚开放就要凋谢了,多么让人惋惜啊!玉香恐怕慧姗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一面安慰她说患的是急性肺炎,一面让医生开几种好药来缓解她的病情。可是,尽管慧姗每天正常服药,玉香照顾得也周到,但慧姗仍咳嗽不止,仅一周的时间,她就瘦得形容枯槁了。玉香知道瞒不住了,便对慧姗说出了实情。面对即将逝去的人生,慧姗并没显出对死亡的恐惧,只是说想回家,想跟父母团圆。玉香估计她没几天的期限了,便让丈夫给她所在的辽西家人拍去了电报。
两日后,慧姗的父亲和哥哥便赶到了塘沽,而这时的慧姗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唐庆元万没料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女儿,他握紧女儿瘦骨嶙峋的手老泪纵横。慧姗强忍着嗓子的疼痛说道,早就盼着能与家人团圆,这个梦终于能圆了。哥哥就埋怨她因何不早点与家人联系,弄得这些年父母为了找她吃尽了苦头。慧姗就指着双眉间的疤痕说道,唐家晚辈出了个风尘女子岂不败坏了门风,我怎有脸回去见父母。唐庆元就把女儿心疼地搂在了怀里自责道,都怪爸爸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些年的苦。慧姗就安慰父亲说,不怪爸爸,都怪我自己不好,我虽然进了青楼,但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卑贱,因为女儿结识了一位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接着,慧姗便把与高雨轩如何相识和相爱最后没有嫁给他的原因都告诉给了父亲。
唐庆元听说高雨轩原来是因为成了瘫痪没有娶女儿,也为女儿流下了欣慰的泪水。慧姗见父亲又流泪了,肩膀剧烈地抖动了几下,朝父亲微笑着咧了咧嘴,然后,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女儿离世,尸首是不能埋在他乡的,唐庆元便让儿子雇了一辆带篷布的三架马车,经过两天两夜的长途奔波,将女儿的遗体拉回到了辽西家中。
曹金枝在家盼着与女儿团聚已经是望眼欲穿,怎料到,迎来的竟是女儿的灵车!当时悲痛得就晕了过去,由于过度悲伤,仅一个时辰,曹金枝也命归西天了。
在辽西人传统的观念里,妓女是污秽的女人,属于不洁之物。如果埋在祖坟,预示着这个家族后人必定有断子绝孙的夫妻,甚至会摊上更晦气的事,为此,把妓女埋进祖坟是个大忌。可是,尽管女儿进过青楼,但根本没做过那种行当,唐庆元就跟亲眷们讲述了慧姗在天津的境遇,想把女儿和母亲合葬在一个墓里埋进祖坟,却遭到了家族所有人的反对。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女儿埋在县城北山坡的乱坟岗中,可乱坟岗上都是暴死或是横死的孤魂野鬼,他又恐怕女儿在另一个世界遭受欺凌。思来想去的,便将女儿的棺材埋在了自家后院的一棵杏树旁。他这么处理女儿后事,就觉得女儿没有死,像和自己生活在一个院子里,陪伴着自己过着余生,心里也踏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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