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洗手,一边对官思诺说:“我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容易紧张。”
官思诺跷着兰花指,看着自己新做的光疗美甲,“呵呵”一笑说:“悄悄,你能说出上面这句话,就证明你不可能是一个‘什么都好’,唯一特点只是‘容易紧张’的人——你还认不清自己啊!”
哼,学霸了不起啊?学霸就能那么气人了?学霸就能对我随口说的话,都非要用严密的逻辑堵死我了?
我愤愤不平,但最不平的是,官思诺这么气人,竟然还是我“死党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人,并且多年来长期霸占那个位置。
“你那个破指甲,像被狗啃过似的,有做美甲的必要吗?还光疗呢,贵死了。”我一时找不到官思诺的弱点,只能攻击她的指甲,“而且还是透明的,真不知道意义何在。”
可恶,等会儿就是全市高中生英语演讲比赛了,我已经紧张到洗了八百遍手了,可官思诺这个家伙,竟然中午还有空偷溜出去做指甲。
“你不懂,这叫‘武装到指甲’。”她摇头晃脑地说,“至于做成透明的,还不是因为老张古板。幸好他眼睛有点老花,我做成透明的他就看不着了。这样他高兴,我也高兴。”
老张是我们的班主任,年逾五十的一个小老头,平日眉头紧锁,像是别名“不高兴”。
据说他去年只笑过两次,第一次是官思诺高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一,第二次是官思诺高一第一学期期终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一。——每次和人说这个,我都跟念绕口令似的。
“悄悄走吧,那边好像点名了,我们得去准备了。”官思诺站在洗手间门口,冲后台的方向张望着催促道。
这洗手间就设在后台出口不远处,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那边人员进出情况。
“好好,我洗最后一遍。”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闭上眼睛,听着“哗哗哗”的水声,感受那种液体流过指间的顺滑感受,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那种心跳加速、血液逆流的紧张感瞬间消失无踪影。
我一遇到什么比赛就容易紧张,而我一紧张就想洗手,因为洗手时就没那么紧张了。
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就又不太好了——不是我紧张的毛病又犯了,而是有个人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这个洗手间的格局是进门一排洗手台,两头各有一个房间,就是男厕和女厕。所以无论男女,上完厕所后都是在一个地方洗手。
此刻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的人,性别男,穿着建中的制服,应该也是来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参赛者。
虽然建中是和景美并驾齐驱的城内另一所著名省级重点中学,作为名校生多少有点傲气这一点我自己也是深有体会,可我平时都是努力压制这股傲气,让自己散发出一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美好气质——可这家伙倒好,一点思想觉悟也没有,“老子很屌”这四个字就差没刺额头上了,斜眼看人的眼神让我分外不爽。
“你看什么?”我瞪着他问。
混蛋,这家伙长那么高干什么?我质问他还得抬着头,好像很景仰他似的。
“显然,是在看你。”他慢悠悠地回答我。
官思诺发现我这边情况有异,连忙进来看个究竟。她打量打量那家伙,又看看我,突然长长地、暧昧地“哟”了一声,然后推了我一下说:“悄悄,你行啊,上个洗手间还有人跟你搭讪。”
“我们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你竟然能看成搭讪?我怎么可能搭讪这种——”我又看了那男生一眼,转头对官思诺说,“这种自以为是到不行的‘孔雀男’?”
我话音刚落,男生慢悠悠地接口道:“如果要说搭讪,严格来说,刚才是你先开的口。”
What?一瞬间我心中气血翻涌,差点蹦起来。我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给我说清楚,谁跟你搭讪了?要不是你用那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我会问你话?我乔悄悄什么眼神啊,搭讪你?”
在我有理有据、接二连三的反问下,他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敲敲敲?你是个结巴?”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结巴也能参加演讲比赛?哦,可能你说英语时就不结巴了。”他一番自问自答后不再看我,对着镜子整理他的制服领口和袖口,说,“好吧,我原谅你了。”
“原谅我?”我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指了指制服下摆的水渍,然后挑了挑眉毛。
我产生了三秒钟的歉疚,可三秒钟后,我的歉疚就用完了,因为他接下来说:“毕竟不能对每个人都要求太高,关爱‘有困难’的同学是我应该做的。”
官思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一旁煽风点火:“洛伊东,你这是在暗示我们悄悄是弱智儿童吗?”
官!思!诺!我一眼横过去,真想扑上去掐死这个毒舌女学霸,再一个侧踢,踢飞旁边这个如孔雀一般的高傲男——对了,官思诺叫他什么?洛伊东?这是他的名字?他们认识?
“这可是你说的。”洛伊东擦擦手,离开洗手间之前又丢下一句,“景美真是不行了,一届不如一届。”他说那话时,眼尾瞥着我,嘴角扬着笑,那语气,十分少年老成。
我气得追到洗手间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洛什么东,你听好了,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的学校!什么‘景美不行了’——你等着,我们比赛见分晓!我……”我犹豫了一下,到底对自己的实力有些心虚,但输人不输阵,反应飞快地接着道,“我的好朋友官思诺,一定会打败你的!”
我话说完之后,除了官思诺一直像只要鱼干吃的小猫一样不断挠我之外,其他人都静悄悄的——因为比赛即将开始,所以后台和门口都聚了不少人。我嗓门又大,这一喊,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我们仨,然后又异常默契地纷纷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哦,这么有自信。”洛伊东转过身,淡淡地问我,“如果我赢了呢?”
“你赢了我就去你们学校给你送锦旗,喊你三声‘大王’吧。”我拍掉官思诺烦人的手,推开她忐忑地叫着我名字的嘴,充满自信地说。
这赌注,是我哥乔静要和我打赌时常说的话,此刻我一顺嘴说出来……好像哪里怪怪的?
洛伊东很快就为我解开了疑惑:“‘大王八’还是让给你当吧。若是我赢了,你去建中,不用给我送锦旗,当众说句话就成。”
“什么话?”
洛伊东直视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承认我们建中确实比你们景美强,你以后要是嫁人,死皮赖脸也要嫁给建中的男生。”
我不及细想,一口答应:“好,没问题——那要是你输了呢?”
“无论是不是官思诺第一,只要第一不是我,都算我输。”洛伊东对我一笑,凑近我的脸,说,“我若输了,你想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成交!”我满心欢喜,而后又故作善良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也不会太为难人的。”
洛伊东看着我,好似浑身散发着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他朝我近乎轻蔑地一笑,像个帝王那般转身。
众人沉默地目送他走入后台,然后再度异常默契地纷纷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刚才那个精彩纷呈的比较级。
每一个人的内心好像都在呐喊——“这次来参加比赛,真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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