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熟稔

明郁在简放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坐在了沙发上，很舒服地靠着椅背刷手机，淡定地给叶致清发了条消息：你快点。

“……明郁啊，你确定不在我这儿将就一晚上吗？”简放扶额，感觉被明郁溢于言表的嫌弃伤害到了，“你不都答应了嘛。”

明郁一脸问号，精致的脸上带着浅浅疏离和难以察觉的落寞，“我只是没拒绝，我们还没那么熟，连朋友都不算，我住这里不方便。”

简放不挽留了，微微点了下头。

的确不怎么熟，但是简放以为经历这么些两个人好歹算朋友了，却猝不及防从明郁的口中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蓦地有些莫名的不舒服。明明不舒服，却又忽然让简放产生了想继续和明郁这个人接触下去的欲望。

明郁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看起来生人勿近，整天冷着个脸，生气起来也是冷冰冰的，连在受到别人善意的时候都下意识地给自己套上疏离的壳子。

“那你先歇会儿吧，等清姐过来接你。”简放仿佛固定在脸上的笑脸丝毫没有受心里变化的影响，依旧灿烂，挨着明郁坐下来，什么也不说光盯着明郁看。

刚开始还拿着手机随意地点几下，低着头似乎在看东西，只是眼神不停地往明郁那边瞟，过一会儿更肆无忌惮起来，头都懒得低了，扭着头使劲看，整个眼睛里都装着明郁。

明郁早就感觉到了简放火辣辣的视线，忍了十几分钟，终于被盯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没忍住开口了，“怎么了？”

简放心下一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勾起了嘴角，向明郁递出了修长好看的手，“明郁，你介不介意和我交个朋友？”

明郁在听清楚的时候有一刹那的恍惚，怀疑自己听错了。

交个朋友。

朋友。

“我……”

明郁从来没想过还会有除了叶致清以外的其他人对她说这种话，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即将脱口而出时又犹豫了，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要？可是明明是很渴望的。

我愿意？可是她向来觉得自己不适合成为别人的所谓“朋友”。

明郁就这么微张着嘴，浑身僵硬，不知道说什么好。

简放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会让明郁有这么大的反应，没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大概触到了明郁的某个点上，更不敢催促，静静地伸着手，眼里的情绪很多很杂，不知道是鼓励还是期待，亦或是无所谓的。

“我……想试试。”

最后说出口的是这么个答非所问的回答，明郁却好像真的很纠结也很认真，原本歪着的的头摆正了，斜靠在沙发上的身体也坐直了，眼神从一片无边无际的迷茫变的明晰起来，清清楚楚的映着坚定的渴望。

简放看得一愣，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珍重来，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摸了摸明郁略显苍白的脸。

“真好……”

叶致清就在门外，听了有几分钟了，她倒不是故意偷听，而是一过来就听见了简放那句“交个朋友”，颇有些意外，就站着没敲门。

简放要是知道了大概会想把当初没给大门装消音海绵的自己痛打一顿。

叶致清用力地勾着唇角，心下却莫名泛起一阵酸涩，不知道是为了突然出现且轻易就打动了明郁的简放，还是为了明郁年幼时的往事。出于某种直觉，叶致清觉得这个突然闯入明郁生活、仅仅认识了明郁两周就能得到明郁信任的女孩，会是明郁生活中的一个变量——巨大的变量。

一语成谶。

“挺好的……小郁儿果然还是受欢迎的嘛……”

叶致清摈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各种思绪，自言自语一句，平复一下情绪，敲了敲门。

“简放小美女？小郁儿？我来了！”

沙发上简放正幸福地体会着把明郁拐到手的荣誉感，门外忽然就响起了叶致清的叫声，白眼一翻，又趁明郁还低着头没注意到迅速翻回来，度着步子走过去开了门，活力四射的问候了一句，“啊，清姐！晚上好！”

叶致清：“……晚上好。”说完了又觉得有点冷淡，补上一句，“干什么了这么高兴？”

简放一把扯过还没从呆滞状态中缓过来的明郁往怀里一带，明郁的脸重重地被扣到了简放的胸口，所幸简放体态丰腴，撞上去倒是一点儿都不疼。

明郁被简放突如其来的流氓行为震惊了，愤怒的一抬头，“你干什么？！”

简放笑的一脸正经，别过脸不看明郁，轻咳一声才回答叶致清，“我拐了个美女当朋友。”

叶致清：“……”

明郁：“……放手，滚。”

简放老老实实地放开咸猪手滚进了房间，然后又滚出来，抱出了刚才出门买的巧克力，“你要走的话把巧克力拎上吧，我不吃甜食，简语太胖也不能吃了。”所有人理所应当地看向简语，只见简语狠狠地剐了简放一眼，悻悻地一撇嘴溜了。

叶致清憋住笑，接过袋子给她送了个飞吻，“谢谢小美女，拜拜。”

简放和明郁的家离得不算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叶致清和明郁各怀心事，明郁手撑头安静地坐在副驾，叶致清慰罕见地没有和她耍贫嘴，保持了沉默，只在碰上红灯的时候侧脸看一眼明郁。

明郁就这么坐在副驾驶，头偏向窗外，同平日里是一样的沉默不语，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让清冷的她平添了几分温度，周身的气息都是愉悦的。

到了。

“小郁儿，下车了。”

到了停车场停好车，明郁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叶致清微惊，凑过去一看——明郁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倒是难得。”

叶致清低声自言自语，正准备拍在明郁肩上的手顿住了。她没再出声，也没开门没叫她，给后座的明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上楼，独自静静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明郁终于醒了，不太舒服的扭了扭脖子，把腰扭的咔咔响，茫然了一秒，看了一眼车窗外的一大片车，“到了啊，干嘛不叫我。”

叶致清开了车锁，回头递过去一个戏谑的笑，“难得看你睡这么香，不太舍得叫了。”

明郁没说什么，“回家吧。”

到家以后叶致清才忍不住，很挣扎地开口，“我记得前几天你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不准备交所谓朋友？”

明郁的脸僵住了，缓缓地扭过头回了叶致清一个迷死人的微笑，“嗯，我是说过。”

叶致清笑容一敛，别过头假装看不见明郁的表情，临时改口道：“不，其实我刚才记错了，你从来没说过。”

这才听见那边明郁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那个同学，人好像还不错的，她妹妹也很可爱。”良久，叶致清翻着手机相册，盯着里面明郁少有的照片，仿佛不经意般挑起了话题。

“嗯。是挺好的，人也挺好看，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联系方式。”

叶致清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被撕破，“我还没那么饥渴！动辄去祸害人小姑娘！”

“那你就不用废这么多话，就当我是一时头脑发热不清醒吧。”明郁看着微信图标上红色的数字，蹙眉，点开微信，立马就看见了简放的信息栏上一堆的问候。

9：52

——到家了没？

10：03

——现在到家了没？都过去这么久了。

10：08

——你怎么还不回我？到底到了没啊。

——哎哎哎，不会是清姐把你给绑架了吧？

——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回个句号

然后就没有了，大概是明郁一直没回，简放也就不想再问了。

明郁的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幅度，往手机上敲了一行字：到了。

那边秒回：好嘞！这么晚了才回我还以为你俩在路上干嘛了呢，毕竟清姐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

明郁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惹得叶致清凑过头来看，被明郁一巴掌拍回去。

——你要是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话，第二天我就得去参加你的葬礼。

那边发来一个狗头小表情，又加了个抱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简放发完这条又好久没看到明郁的回复了，正寻思着明郁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老是突然消失，手机屏上忽然冒出一句阴森森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简放瞟了一眼，正要继续逗明郁，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从沙发上一窜，默默捏了把头上刚冒出来的冷汗，回了五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清姐，我错了

手机叮叮咚咚响了好几下，简放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默默认命，手指颤巍巍的点开叶致清的信息栏，一进去就看见了一大片的死亡微笑。

明郁在这边看得忍俊不禁，丢了自己的手机凑到叶致清旁边偷窥她的手机屏幕，看到了一排笑脸，怀疑叶致清的间歇性智障发作了，“你在干什么？闲得慌吗？”

叶致清咬牙切齿，继续拼命点笑脸，“这叫做死神的微笑！”发出去了还不解恨，点了语音朝那边嘶吼：“去你的不是正经人！老娘是积极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公民！”

明郁失笑。

原来两个人要熟稔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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