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吧!”某妇产医院的走廊里回响着我的尖叫声,久久不散,且愈加响亮。
“生孩子也太他|妈疼了吧!”经过半个小时的战斗,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从我的额间滑落。覃擎紧紧抓住我的手,轻声安慰:“喻,加油!宝宝的头就要出来了。”
我回瞪他,下一秒又被腹间传来的疼痛鞭打得全身痉挛,鼻子发酸,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很快泅湿了枕头。
“喻…”覃擎又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要是再听你的鬼话,给你生孩子,我就不信邪!”
覃擎:“……”
众人:“……”
我回过神来,纠正道:“啊呸!我就不姓童……啊…”我咬紧牙关,再次将全身的力气汇向下腹。
“一鼓作气。”医生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兴奋。“孩子脑袋已经全部露出来了,哇!是个很漂亮的崽呢!”
虽然我已经被疼痛压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但却不并不妨碍我在心里吐槽。净瞎说,什么漂不漂亮的,刚生下来的孩子都一个样,全身的皮肉都泛着红,像是红薯一样,皱巴巴的,能看出美丑才有鬼了!
覃擎握住我的手突然紧了几分,此刻已经热泪盈眶。
“喻,谢谢你。”他哑着嗓子说:“谢谢你把他/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带到我的身边…”
那一刻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震撼。啊!我想,原来一个人得知自己获得了天赐的骨肉的时候表情竟然是这个样子,满面红光,看起来十分高兴,弯着眉眼里都吐露着期待,期待着能陪伴他/她长大,期待着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给予他/她,让他/她获得幸福。
他又在自顾自的感动了!真是不爽,心里这般想着,身体也做出了反应,一把扯过覃擎的手,像是啃红油肘子般,将两排牙齿狠狠的种下。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喊叫:“啊……喻…你松开啊…”
医生有些好笑道:“就这样吧,爸爸再忍受一下,或许这也是一种借力的方式哦!”
“额…啊…”覃擎倒吸着气,身体也因为剧烈的疼痛刺激而微微颤抖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都在隐忍中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
直到医生捧着那团东西,高声笑道:“出…出来了!是个小女孩儿!”
我在疲惫中松开牙关,微睁开眼,只见覃擎眼角含泪,正大口的往牙印处吹气。但下一秒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从医生手里接过孩子,哼着歌儿,欺身靠近我,轻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喻…”
我有气无力的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
他用修长的手指在襁褓轻轻压出一条小口,让我可以看见女儿稚嫩的小脸。“喻…她长得很像你,长大一定也超级无敌漂亮,等她头发长了,我们就可以给他扎小辫子,扎头花,给她穿碎花裙子,再大些还可以……”
覃擎总是这样,一说起未来的事就涛涛不绝。
“这位爸爸可真是个天然呆呢!”护士插话道。
“嗯?”
“那么长远的事,还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吧,生孩子可是很辛苦的哦,之后还需要调养好长一阵子。”
“啊…说的也是。”覃擎朝我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
“……”
“那就买你平时最喜欢的南瓜小米粥。”
我动了动嘴唇,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好好休息。”
“嗯。”我在心里应答,随即便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几年后的春天,我和女儿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园子里的花儿开的灿烂如虹。玛格丽特,喷雪花,风信子,三角梅,都是几年间我和覃擎亲手种下的,算是给女儿准备的礼物。女孩子不都喜欢花么。
女儿坐在我的膝上,用温润的手指摩挲我腕上的刺青。
“爸爸手上这个也是Dad的作品吗?咦…这是一条疤啊…爸爸以前…”女儿抬起头,两只眼睛闪烁着疑惑而心疼的光芒。
“爸爸以前也自残过吗?”
我摸了摸她额间的细软的碎发。轻描淡写道:“不是自残,而是自杀。”
感受到女儿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我用双臂圈住他,柔声继续道:“爸爸啊…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遇人不淑的时候,在恋爱的时候,恨不能付出自己的所有,最后甚至差点为他抛弃了自己的性命…但好在幸运,没有死成,否则也就不会再遇见Lucas。”
“Dad?”
“嗯。为了遮挡这条丑陋的疤痕,我受大学室友的推荐找到了他的工作室。你知道吗?当时虽然他才20岁,但已经十分有名了,找他纹身的人都得先在网上排号。”
女儿痴痴的笑了,两羊角辫不停颤动着。“Dad很厉害啊!”
“嗯。是很厉害。要不是找了关系,我可能连见他一面都没可能。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他工作室的小隔间里,设计稿纸散了一地,他立在窗前吸烟,蓬头垢面的,看起来格外邋遢,我猜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睡觉了。我像他点头,问好,他给我倒了一杯咖啡,马克杯上印着一只维尼小熊。”
“他还说自己是第一次接到像我这样刁钻的顾客,原本疤痕纹身已经够麻烦了,我的要求还如此苛刻。要不是看在我长得帅,可能直接就冷着脸,把我从窗台扔下去了。”
“呃…啊!”女儿吐了吐舌头,“Dad好凶。”
“的确,他看起来是很凶,每次和我讨论花样的时候都皱着眉头,香烟夹在手里,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成两截…但同时,他的耐心又相当的好。一来二往的,我们也更加了解彼此,甚至暗生了情愫。冥思苦想一月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在我手腕上纹下了这么一段话。”
女儿将视线重新放回我的腕上,轻声的不连贯的读,“The world has kissed my soul with its pain, asking for its return in songs.”其中夹杂着好几个不认识的单词,我都在一旁提示。
“爸爸…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我笑道:“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Lucas是想告诉我,人这一生免不了要遇到各种磨难,但我们不能自怨自艾,而应昂首挺进,战胜困难,方能获得解脱。”
“嗯?”女儿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哈哈…现在听不懂也没关系,时间还长…我会慢慢教你。”
“好。”
“小秋…你要记得。人是感性的动物,我们可能在看见对方的第一面便芳心暗许,坠入爱河,嘴唇一碰,就吐出轻飘飘的承诺…但要记得深爱可以,但千万不要因为一段感情的不如意或是结束就做出让自已遗憾终生的傻事,比如为此抛弃一个人的自尊,乃至仅有一次的性命。因为这只是你漫长人生中无数劫难之一,我们必须要学会面对,学会成长,学会如何才能从困境中走出来。暴风雨过后,万物自会欣荣。就像…”我弯了弯眼睛,朝背后细微的脚步声声源望去:“就像在爱情中受过重创我也能在不久之后遇见Lucas一样。”
覃擎朝我笑了笑,将手指立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几步迈近,用大掌蒙住女儿的眼睛,沉声道:“猜猜我是谁。”
女儿将小手覆上覃擎的摩挲了一阵,在触到无名指上的戒指瞬间笑了:“Dad!”
“对咯!”覃擎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两片额头在空中轻轻磨蹭,“覃秋湖小朋友今天有没有好好听爸爸的话啊!”
“当然了。”女儿脸上满是骄傲。
“既然小朋友这么听话,那么一定要有奖励啊!”
“奖励?”
“嗯。奖励。”覃擎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道:“把手拿出来。”
覃擎从兜里掏出一把色彩斑驳的糖果放在女儿的掌心。
“哇!”女儿嘴角一咧,笑得像是一朵春天的花。仔细挑出一颗橙黄的糖果,其余的尽数揣进宽大的上衣口袋里,而后小心翼翼的剥去糖纸,递到我面前说:“爸爸最喜欢的菠萝味。”
我张口从她手指间掠过,将那颗甜蜜卷进舌尖。
覃擎愣了片刻,随后故作生气的轻哼了一声。
女儿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低头不急不缓的翻出一颗糖果剥了喂进覃擎的嘴里。“喏…这是Dad最喜欢的爸爸身上的味道。”
覃擎心满意足的含了一会儿,随即皱起眉头,一口将嘴里的糖果吐出,那糖果在石板上滚了几圈定住,被太阳照出的影子泛着蓝莹莹的光。
“这是什么…好辣!”覃擎将女儿放下,端起我晾的茶水一口饮下。
“嘶———好凉。”
“薄荷味的。”女儿看着他的窘样捂嘴笑道:“Dad不是总在晚上抱住爸爸喊他小薄荷小妖精么?”
“覃秋湖!”覃擎匆忙瞥了我一眼,脸色红了又白,一把挽起袖子,蹙着眉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是头怪兽。“好啊!你现在胆子大了…居然连我都敢捉弄!”
女儿见状,用手指扒拉着下眼皮做了个鬼脸,迈着小短腿跑远了。
“看我今天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啊…啊…”女儿被他撵得满屋子乱窜,'惨叫'连连。
春日的阳光从屋檐射下,在我的脚尖舔出一片温热,微风过处,花色似锦,绿草彡彡。
风铃轻轻摇着,发出清脆的响,女儿一头钻进我的怀里,祈求我的庇护。
“爸爸救命!”
覃擎喘着粗气跑来一把将我俩抱住,恨恨的用手在我们身上挠痒。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哈哈___________”
大个子和小结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