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触不可及的你》（十）

从前从前，

有个人爱你很久。

——周杰伦《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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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雨已经不记得坐在幽暗画室里和半醉的林桦絮絮叨叨了多久，久得就像是把这辈子都承诺给了他。等到林桦终于看起来清醒了些，天已经黑透了。

两人一起走出学校，夜幕笼罩下的城市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几乎掩藏了人心里的孤寂。

黄小雨总是想问林桦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但是转头看见那人低垂的眼睫，又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黄小雨笑着掩盖失落，“你今天喝酒了，我替你打车，不早了快回去吧。”

“……我送你。”林桦声音平静。

黄小雨没有反驳，两个人难得地一路无话，就这样沉默着走向黄小雨家小区的方向。

到了黄小雨家楼下，林桦颈后的衬衫领子翘起来了，黄小雨拉住林桦的手示意他站住，走到林桦面前，伸高了手臂替他整理。

两人有着不小的身高差，林桦很听话地稍微蹲下了身体，用手撑住膝盖，静静地等着她。

黄小雨顺手给林桦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和林桦肌肤相触的时候，她突然有点难过。

“好了。那你……快走吧，晚上喝点蜂蜜水，早点休息。”黄小雨没去看林桦的眼睛。

过了许久，等来了一声沉默的“嗯”。

气氛突然说不出的尴尬。

黄小雨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些什么，是因为林桦玩消失？因为他明显心情不好却瞒着自己？因为他过了这么久都不给自己一个解释？

或许是因为，黄小雨隐隐约约意识到，在自己认知以外，林桦有着她不知道的，另外的生活和世界。

这个世界足以让林桦失态到抽烟酗酒，而她呢，作为女朋友，却一无所知。

林桦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黄小雨突然觉得很无力。

林桦一直看着黄小雨，没有挪步，黄小雨也就静静地等着他，一言不发地站着。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

“小雨？”

远处突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妈？你怎么下楼来了？”黄小雨赶紧调整好表情，转过头去应付身后拎着垃圾袋的黄母。

“下楼来丢垃圾，就看到你了。”

黄母看到女儿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夜色中开始打量，突然睁大了眼睛——

“这位是……小林总？！”

这下轮到黄小雨瞪眼了，她正准备用“这是我老师”搪塞亲妈，却发现自己的妈妈和林桦认识。

林桦的表情像是有点疑惑，不过他还是礼貌地点了头，“阿姨您好，我是林桦。”

黄母两三下把手里的垃圾袋塞进垃圾箱，拍干净了手，换上生意人常有的客套表情走过来，“小林总可能不认识我吧？我们在你爸爸的公司见过的，我们家呢，是你们分公司的原材料供应商。”

没等林桦搭话，黄母又接着说：“林总年轻有为，培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一样的优秀。小林总真是一表人才，靠近看更帅气了……”

林桦笑了，谦虚地摆了摆手，“阿姨您过奖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小林总，我还没有接管我们家的公司。”

“啊呦，你们家的公司总有一天会是你的嘛！”黄母接着客套。

“其实我现在，就在小雨的学校做实习美术老师。我和小雨……在外面碰到了，我就顺便送她回来。”

“是嘛！啊呀你看真是有缘分啊，谢谢小林总……没想到你在艺术方面也有造诣，真是全才，全才！”

黄小雨拽了拽正慷慨激昂的老妈的围裙，小声提醒，“妈……林……林老师送我回来已经很辛苦了，你就赶紧让人家回去吧，改天聊，好不好？”

其实黄小雨只是想着林桦喝了酒，应该早早回去休息。

“啊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到，今天谢谢小林总，不早了，快回去吧，我替你打车！”说着就掏出手机。

“不用了阿姨！”林桦客套的时候总笑得很标准。他按住黄母的小臂，“我跟小雨有一个艺术节活动要讨论，等我们说完，我自己散步回去，就当锻炼了。”

“行！行！那你们聊，我先上去，小林总有空常来玩啊！”

“好的阿姨！”林桦冲上楼的黄母摆了摆手，嘴边笑成了两个小括号。

等黄母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黄小雨长吁一口气转过身来。

“你……要说什么，说吧。”黄小雨感觉林桦直勾勾地看着她。

林桦眸光闪动，有点局促地开口，“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你还知道让我担心了？！

黄小雨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下一秒就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我们家，的确……有一间不小的公司……国庆节的时候，我父母叫我回北京，做好……毕业后接管公司的准备。”林桦的声音如人一般凉薄。

黄小雨抬起眼睛继续听他讲。

林桦语气小心翼翼，“可我不想接管公司，不想一生为了钱搜肠刮肚。我只想做个美术老师，过简单的日子，和我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林桦用干燥的指腹抹掉黄小雨滚落的眼泪，有点心疼地把黄小雨抱在怀里。

“所以我才有些失控，把自己锁在画室里谁都不见……对不起小雨……”

“我没有照顾你的感情，以后不会了。”

平常总是寡言的一个人，今天道歉的话格外多。

“我……我妈待会看到了，影响不好。”黄小雨支支吾吾地，躲开面前人的视线。

林桦以为黄小雨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启唇准备继续说。

黄小雨突然踮起脚尖，鼓起勇气在林桦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等我们都能卸下重重身份的时候，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你。”

——所以不要担心未来，因为不管未来是哪一种，我的未来，都有你在里面啊。

紫藤花随着风轻飘落地，摇曳出充斥整个夏夜的香气。

黄小雨还没等林桦说话就转身跑上了楼，单纯的姑娘只是想着，今晚终于可以有一场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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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国庆节

林桦刚刚打开和黄小雨的对话框，准备问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去人民广场旁边最新开的那家麦当劳，顺便点一份儿童套餐让黄小雨拥有最新款的小玩具。

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号码没有备注，却熟悉无比，林桦心中升起一阵寒凉。

这个人，已经两年没有给自己打过一通电话了。

林桦迟疑了一会，按下了接听键，好看的眉眼之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林桦哥，我快订婚了。”

对面的女声轻轻的，有点可爱的哑，让人不乏联想到她的主人，人如其声，活泼单纯，就像一掬清泉水般干净。

“我订婚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明显在忍着哽咽，让人心疼。

林桦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对方委屈地吸着鼻子按下了挂断。

只是林桦的眉头，听完电话就紧紧蹙着。

他没有停顿，马上打开电脑订了最近的回程机票，简单地收拾了衣服，全是电话对面那个人曾经夸过好看的几件。

登机坐定后林桦打开手机，对话框里是输入了一半的“今天有时间去麦当劳吗？”

“尊敬的乘客您好，我们的飞机就要起飞，请您自觉关闭手机等移动设备，谢谢合作！”

他没迟疑地按了“清除”。然后关机。

飞机呼啸着腾空而起，林桦平静地看着窗外，就好像和地面上的人，没了任何联系。

到达已是下午，林桦没来得及吃一顿晚饭，一落地就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备注已经被改过来了，是个好听的名字，樊华。

“我回来了。

我们见一面。”

对面有点闹，林桦甚至听到樊家主母的声音，像是问樊华，两件礼服是白色好看一点还是金色好看一点。

“不喜欢，他送来的礼服我都不喜欢。”樊华回答着那边，像是意有所指。

过了一会儿，她压低了声音，像是找了个安静的房间，“林桦哥，老地方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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