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有娇色（四十六）：出殡

日光照进堂中，照着一个人的脸，一张英俊、秀气、温柔的脸。他凝注着雷纯，多少情意，尽在无言中。

百般示好，千般顺从 ，却毫不掩盖在那如水般沉静下的，是一个胜火的灵魂。

“东方谷主。苏楼主。”

与堂上群雄致意时的彬彬有礼，面对金风细雨楼众人时的微笑不语，得到雷纯应答时的温柔淡漠，与苏梦枕四目交接的泰然自若，同六分半堂众人交谈时的柔声以待……

他注视着雷纯的眼神里没有狂热，也没有愁绪，但除了她之外，什么也都看不见了，什么也都不在乎。

这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杨无邪越想，越觉得心惊。

苏梦枕并不认得连城璧，也从未见过连城璧，可是他知道，这个人定是连城璧——江南第一世家，姑苏无垢山庄主人。

因为他从未见过任何人的态度如此文雅，在文雅中却又带着种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

苍白的脸，明亮的眼睛，步履很安详，态度很斯文，修饰整洁，风度翩翩的，无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望向他，他都像是一株临风的玉树，神采照人，一尘不染。

只不过他腰边却悬着柄长剑，剑鞘是漆黑色的，在日光下闪着令人心都会发冷的寒光。

然而在座的每一个都知道，他的剑法却是如暖月春风，剑势柔和之力登峰造极，出剑比闪电还快，当世无出其二。

苏梦枕与连城璧，一刀一剑，一北一南，一刚一柔，分庭抗礼，便占去了天下武林的四分颜色。

而如今，他们置于心上的，更是同一个女子。

整个江湖都在观望这场会面，或是暗自忧虑，或是期待这一场刀与剑的嘶鸣。

“诸位英雄远道而来为家父送葬，这番情义，雷纯记下了，六分半堂也将铭感五内。”

最后一位宾客上完香，雷纯素服戴孝，走到正位前立定，右侧后半步是同服斩衰之礼的狄飞惊。

可什么又是情义呢？是刺进雷损心脏的那把红袖刀？是金风细雨楼未曾赶尽杀绝的一点容情？是挽救雷纯于危局的那一把剑？还是千里赠来芳菲雪的用心？

雷纯的目光落在苏梦枕身上，甚至就在这一刹那间，唇角微微弯起，没有露出敌视、仇恨之态，甚至没有一点点忌惮。

她道：“也请诸位做个见证，人死债消，恩仇相泯，我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从今日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过去的那些糊涂账，就此化为烟云。”

不，都不是，是武功与势力，是欲望与权柄，是斟酌损益。

寒意窜上脊背，然后被一下下敲进骨髓，苏梦枕看见，她凝注自己的眸子更亮了些，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至于家父的死，只是我与苏楼主二人之间的仇怨。”

“你死我生，我亡你死。我们自己来了结。”

“不知，苏楼主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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