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现代童话

她被好朋友拉着去酒吧时，嘴上不情愿，心里其实是有点好奇的，于是也就半推半就了。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个地方她还没有去过，有一种蒙上害怕薄纱的期待。

……结果到里面就被惊到了。

吵吵闹闹，人声和音乐声震耳欲聋。好朋友对她喊话都模模糊糊的，她一脸茫然地望着面前女孩，女孩翻个白眼果断放弃，拉着她穿梭过拥挤人群，两个人在吧台找了空位坐下，远离了乱糟糟的那一片的，虽然声音不断传来，至少这个角落还算心静。

她捧着酒杯默默啜了一口，女孩笑嘻嘻地问她：“这里怎么样？”

她哭笑不得地拍拍女孩，道：“下次不来了。”

“这里好玩的多着呢！你呆一晚上就能喜欢的！”女孩摇头晃脑地笑道，忽然脑袋一定，直直地望着远处一个方向，吹了声口哨，“那边有个美女！我要去猎艳啦哈哈哈哈。”

她点了点头，女孩便起身离去，走前又不放心地回头提醒她：“你自己在这儿多注意点，喝的东西不能离手，也对人有点警惕。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无奈地一笑，颔首。女孩便洒脱猎艳去了，高挑的身体一入人潮便被迅速吞没，再看不到背影。

嘈杂的音乐充斥着整个空间，她待的角落还算难得安静一些，于是默默捧着酒杯出神。

“你好？”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细微声起，她余光中旁边就多了一个人。

顷刻间心里警铃大起，她扭头去打量，是一个英俊的外国男人。黑发黑眼倒是特别，眉目含笑，一身黑西装彬彬有礼。男人正看着她，安静地等待她的回复。

她有些紧张地不住摩挲着杯子，腼腆地笑回：“你好。”

……她这是被搭讪了么？

从小到大她也被表白过两三次，只是被外国人搭讪倒还是第一次。说实话，不管第几次被搭讪，她都挺社恐的。

男人微微一笑，点了一杯酒，也坐了下来。只是酒杯被随意放到了一边，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她身上，那双平静而深邃的黑眸一直望着她，眼神并不暧昧强势，却让她无端紧张。

她有点想起身离开，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陌生男人的话打断了：“我的名字是汤姆，请问小姐贵姓？”

她把视线转移到面前酒杯，回答他：“我姓秦。”

他的中文真好……她想。就是他起的假名也太不走心了。她也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秦小姐，”汤姆笑着，只是眼眸依旧平静如水，给人一种沉稳严肃的感觉，和他此时的搭讪行为格格不入，“我想认识一下你，可以么？”

她盯着自己的酒杯，余光里男人一直在看着自己，这让她添了一些羞怯，脑子一懵，脱口而出：“我有女朋友了。”

“……”男人一时没有说话。

她心里一松，故作镇静地看向他，见他面不改色，只是久久不语，不禁有些好笑。

这个汤姆也挺怪的，找人搭讪却没有那种轻佻的感觉，倒像相亲一样，让她察觉出一些拘谨的意味来。再配上男人严肃的神情和这身西装，莫名有种反差萌。她升起了一些好感，只是这好感不足以打动她拒绝的心态。

“秦小姐说的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女孩么？”英俊的男人眨了一下眼，直白地问她。

她嗯了一声。

男人微笑地直接道：“你们看起来并没有那种关系。”

她正想编出什么话让他死心，汤姆又打断了她：“这位可爱的小姐，如果你不喜欢陌生的搭讪者，可以直接拒绝，没必要这么费事。”

她的脸不由得微微发热。

“不过，拒绝并不能阻止我追求心仪的小姐，”男人的淡色薄唇微微一勾，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边漫不经心地道，“小姐需要情人么？”

“什么？”她惊讶地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

“你觉得我怎么样？”男人抬眼看向她，认真地问。

“……”这是什么奇怪的人啊！

她蹭地起身站起，勉强保持微笑说了一句“不需要！”，就拎着包大步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钻入喧嚣的人潮中。

男人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就又放开了。他也直接起身离开，吧台上孤零零的还未品尝一口的美酒被无情抛弃在身后。

汤姆一回到原来的位置，三三两两坐着的人不免都抬头看他，目光戏谑。马尔福姿势随意地倚靠着沙发，轻笑问他：“汤姆居然也有失手的一天？”

“阿布拉克萨斯。”男人面无表情地念马尔福的名字，什么也没说，倒让马尔福忽然背后发凉，讪讪笑着转移了话题。

“话说你们家那个新认的男孩，叫撒旦的——这名字真嚣张——到底怎么回事？”马尔福问。

其他人的视线也集聚在汤姆身上。抬眼环顾，都是需要深交的朋友。他平静地一言带过：“听说是舅舅的私生子，他死的早，之前没人知道。”

“你可要对那小家伙多上点心，”马尔福似笑非笑道，“之前我见过他一面，浑身上下全是心眼，我本来想套他信息，结果最后差点被他把我家金库的位置都给套走。”

一时有细微唏嘘声，惹得马尔福往那边瞪一眼。

汤姆沉稳地微笑，端起酒杯向马尔福遥敬。

……

汤姆本来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以往都是被狂蜂浪蝶避之不及的他难得主动出击一次，还被拒绝了，这让他不免有些心里不爽。

只是这件小事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汤姆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应对，那一点点烦躁直接被随意忽视了。

直到他坐在车上，无意望窗外一瞥时，那一瞬间心都揪了起来，脱口而出“停车！”司机反应迅速而动作镇静地缓缓停了下来。

汤姆面无表情地往后一指，说：“把那两个男的制服，手下注意点。”

司机应了一声。

他开门出去，浑身健壮似乎身兼保镖的司机跟随其后。

……

她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简直欲哭无泪。好友和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对打，渐渐不占上风，她没有什么武力，也只得偷偷报警。

一个男人看见她拿手机的动作，面上一凛，怒吼：“你敢报警！”说着就挥拳往这边过来。好友一脚踹了过去，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是他的攻击更凶猛了，咬牙切齿叫着：“要进局子咱一块进，看谁能饶得了谁！”

她害怕的满脑子混乱，直接拿起手机又求助了几位朋友，冷冷地对他们大喊：“我们的朋友就在这儿附近，七八个，他们绝对能在警察来之前把你们发的半身不遂，要试一试么？”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满面不甘，一边嗤笑着说“谁怕谁啊！来就来！”一边却又渐渐停了手，好友也顺势渐渐收手。

正当此时，一道沉静低醇的英语男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她扭头一看，是刚刚酒吧遇到的搭讪外国人。

刚才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就见那人旁边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直接上前，把好友像抓小鸡仔一样轻松往外一拉，自然地对上了面前的两个恶徒，招招凶残，虎虎生风，却能看出来训练有素。好友眼睛发亮，竟在旁边叫起好来。

她有些头疼地走到那个一派风流倜傥的外国人面前，向他轻声致谢，又道：“先生，刚刚我已经报警了，一会儿有人来时，先生请赶紧离开吧，以免此事连累了您。”

汤姆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沉沉，看不出喜怒情绪。她被盯的有些发毛，转移视线到那边打的哭爹喊娘的现场，又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小姐给人道谢，就只是一句谢么？我以为中华女性会更有礼貌一些。”

她闻言讪讪一笑，不知如何回复。想了想，她问：“先生想要如何？”

“我全名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不过，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可爱的小姐拥有这个荣幸。”英俊的英国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黑眸沉静，目光放到她脸上时，给人一种他在认真描摹的错觉，“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中国人会喜欢在饭桌上解决问题。”

几句话的功夫，汤姆带来的人就把那两个流氓用自带的绳子捆好，往地上一丢。好友踹着他们哼哼出气。

她觉得脸有些热，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掏出手机说：“那留个联系方式吧，哪天里德尔先生有空，我请您吃饭。”

里德尔先生终于微微一笑，原来肃然的脸被这笑如破冰般陡然绽放出惑人魅力。她不敢直视，垂眼摆弄着手机，轻声问：“先生的电话？”

他念了一串数字，又彬彬有礼地反问她。

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里德尔先生才像终于满意一般，带着自觉回到身边的保镖翩翩退场。

她看着笔挺西装的优雅背影，在橙黄路灯下轮廓清晰而动人，像一位精致高傲的王子随意一挥手，救下了灰姑娘之后就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

何其洒脱。

她低头看看手机里多出来的王子的号码，想起他刚才约定到后天中午的约会，心里猛然砰砰直跳。

“怀春啦？”好友好奇的脑袋从旁边伸了过来，嘻嘻笑她。

她抿唇一笑，收起了手机，面上不动声色，只道：“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呢，再看吧。对了，安安，后天向里德尔先生致谢的那一顿饭你也得来。”

好友安安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很是乖巧，和刚才砰砰打人的小姑娘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们在路边，守着被捆起来破口大骂然后被踹了几脚就安分下来的流氓，等待警车到来。

到了约定这天，她为表道谢的诚意，认真穿着了一身，和好友安安约好坐安安的车去餐馆，才给里德尔先生打了第一通电话：“……里德尔先生？”

“嗯。”先生似乎话不多，那边比较静谧，纸页翻动摩擦的细微声有些明显，他好像在忙。

她说了一个餐馆名字，然后问他：“今天约在这里可以吗？”

“约会怎么能让女士请客？”里德尔先生一本正经地反问，又说了一个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秦小姐只需要过来。”

这语气沉稳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捏紧了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我知道了。另外，需要致谢的不只有我，安安也会和我一起过去，希望里德尔先生能明白这件事。”

“我知道了。”男人重复了一句她的话，又轻轻笑道，“希望这场约会可以让秦小姐宾至如归。”

她的眉头不禁微动，也笑着回他：“先生的成语学的很好。”

男人懒散地哼了一声，他似乎处在很放松的状态，也没有要挂断电话结束对话的打算。“秦小姐既然是单身状态，又不排斥恋爱，怎么之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呢？”

她呵呵一笑，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回答他：“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没有人会直接接受陌生人的搭讪的，还是要成为情人的关系，那在中国太不可思议了。”

“嗯。”那边的人沉吟了一会儿，声音含笑问她，“那怎么样可以让你觉得不突兀呢？”

她被问的一愣。外国人都这么直球的么？“先生，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她再次婉拒。

“我知道了，看来目前的我还没能打动可爱的小姐。”那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沉静而直白地说了一句。

她沉默。

“我会再接再厉的。”男人语气并不郑重，却奇异地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压的她心头一沉。

她匆匆向他告辞，得到他恩准般的一声嗯，挂了电话。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好像被奇怪的男人缠上了？更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对此产生一丝厌恶的情绪，反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摸摸心口，她不禁微微皱眉，搞不清自己的想法。

到了时间，安安开车来接她，听见她说的地点神情一愣，道：“这地方可是非富即贵的人才去的。是那个男的定的地方吧。”

她回想起那位里德尔的模样，似乎确实非富即贵，一身气度卓尔不群，令人印象深刻。于是抿唇一笑不答。

安安手把方向盘开着车，皱眉对她提醒：“我看那男的估计得有八百个心眼，你玩不过他的，可别太认真。”

她点头，认真回道：“知道了。”

“光知道没用，你得意识到，”安安看她一眼，又望向前方，口吻慎重，“那外国男的一看就不好惹，还明显想勾搭你，你别掉他坑里。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她无意识捏着手指，嗯了一声。

安安瞥过她的手指，心里无奈哂笑。算了，她总是傻乎乎的，多拦着她点，让不怀好意的男人滚远点算了。

到了地方，她们进了一家偏僻而安静的私房菜馆。外面看不出什么，进了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装饰处处显示出低调的奢华。

有人一见她们来，问也不问就接引她们进了一个包厢。有过两面之缘的英国男人微笑地抬眼望向她们。

她心头猛地一紧，莫名有些慌张，安安拉着她落座，坐在她和里德尔先生中间，无情隔开了他们对视的视线。安安冲里德尔蓦然一笑道：“今天来，是感谢里德尔先生之前仗义出手相助。”

里德尔慢吞吞地收回望向她的视线，看着安安，面上不动声色，客套起来。

……虽然这位先生是外国人，客气起来还挺入乡随俗的，和安安说的有来有回。

饭菜渐渐上完，都是北方菜式，她很喜欢，于是不由得抿起唇，抬眼看里德尔一眼，就被他黑眸浅含笑意望了回来。

安安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眉目官司。

一顿饭吃完，她也没说两句话，和安安告辞时，里德尔问她：“秦小姐，我们现在算是相熟么？”

她心头一紧，讪讪笑而不语。安安目光流转在他们之前，微微皱眉，又对里德尔笑道：“里德尔先生，我这位朋友社恐，怕是不能满足您的社交需求，您如果想找人聊聊，不妨来找我。”

里德尔只也微笑道：“不敢打扰安小姐。”

……回了她家楼下，安安堵住她问：“你们怎么回事？”

她无奈，之前酒吧邂逅还没和安安说过，主要也是因为不好意思。此时却是必须得说了。

听完，安安叹气，拍拍她肩头道：“孽缘啊。你似乎对他很有好感？”

她抿唇笑着，脸颊边梨涡忽显，显出一派纯情与羞涩。

“我也不好干预，只能说你多警惕，上点心啊！”安安又拍拍她，转身开车离去。

手边手机忽然一震，她拿起一看，是微信申请。申请人的头像全黑，顶着“tr”的名字，给她发了两个字“通过”。

看见这两个字，都能想起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内容强势，可语调温和。里德尔先生简直像一块硬糖，又甜蜜，又坚硬。她想。

电梯里，她默默地纠结着。她现在需要恋爱吗？想恋爱吗？她对里德尔先生到底是什么想法？她心动了，可是该继续和那个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交往吗？

回到家，她都没个定论。忽然铃声响起，她皱眉看向手机，正是她纠结的源头——里德尔先生。

犹豫了一会儿，才姗姗接起：“喂，里德尔先生？”

“秦小姐在纠结么？”他明知故问，含笑的声音沉而动听，语调优雅，像在说情话。

她诚实地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可也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秦小姐完全可以尝试着给我一个机会，我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如果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我会在秦小姐拒绝之前果断退出的。毕竟，我也很忙，不做低效率的事情。”男人沉静地说着，循循善诱。

她沉默着，随意坐到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我，我再想想吧……”她迟疑地说。

“秦小姐既然打算认真考虑，说明心里是不排斥我的追求的，给我一个机会又有何妨？成则小姐多一个完美的情人，不成也只当是一场美丽的邂逅罢了。秦小姐放心，我只会在追求期间给你带来美妙的体验，没有坏心思。”

这个时候他的话真多。她出神想着，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里德尔沉稳的呼吸声从安静的话筒传来，响在她耳边，莫名惹人脸红。她猛然涌出一种冲动，说了一声：“好。”

男人闷闷笑了起来，那笑声低低的，又别有风情。“秦小姐先通过微信申请吧。”他说，语气不变。

这种平静感染了她，倒让她没那么紧张了，默默点了微信同意。

“我一般联系人喜欢用电话，秦小姐想联系我，电话微信都可以的，我随时会回复。”里德尔说。

她嗯了一声，不知说什么了。

“那么，我们定一下下次的约会时间和地点吧。”里德尔声音含笑。

她站在电影院门口，只觉得里德尔先生似乎太了解中国人的爱好习惯了。

谈恋爱三步走，吃饭、电影院、商场。当然她也没谈过恋爱，对恋爱步骤也懵懵懂懂，其实和作为外国人的里德尔先生差不多。

这一次她先到的，买了两桶爆米花，就静静地等待里德尔。

里德尔先生姗姗来迟，向她露出歉意的微笑，说：“对不起，让美丽的小姐久候，实在是我的过错。”

她摇摇头，也腼腆地笑着回答：“我也是刚到。”

里德尔拿着两张电影票带着她进了影厅。落座后，才慢吞吞地对她坦白：“我并不太了解中国人的恋爱方式，因此向旁人求教很多，希望这次并没有让秦小姐觉得突兀。”

她礼貌性地直视着身旁的男人，笑道：“不突兀。”

“其实比起让别人来告诉我如何追求中国女性，不如秦小姐亲自告诉我怎么俘获你的芳心。”里德尔语气平静。

她正惊讶地不知怎么作答，电影幕布就显出了画面，正好闭上嘴，向里德尔歉然一笑，移开了视线，望着前方。

没有得到答案的里德尔并无反应，只老神在在地看她一眼，也随意地把视线望向了前方。虽然他们邻座紧挨，男人的胳膊却克制地并没有碰到她，端的一派绅士风度。她心里好感又加了一点。

一场爱情电影看完，她有些尴尬。落座的很多情侣缠缠绵绵，看到泪目剧情，还有女孩低低的哭泣声和男孩的安慰声，当然也有人偷偷接吻。

里德尔先生面无表情，还有趣地斜睨她，好像在打量她僵住的脸色。她被这尴尬弄得对电影也不怎么上心，平时泪点较低的她此时哭不出来，也算是唯一不尴尬的事了。

出了影院，她向他告辞。里德尔淡淡地道：“我送你回去。”说完就长腿一伸，毫不犹豫地往停车的地方去，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呆呆地看着男人洒脱的背影停了停，回顾她一眼，说了两个字“跟上。”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眨了眨眼，她小跑着追上，放稳呼吸后才对他说：“里德尔先生，我发现你这个人很霸道哎。”

里德尔平静地目不斜视，恍若未闻。

坐在副驾驶座，她才得到里德尔姗姗来迟的回答：“我对每个人都有特定的应对方式，如果秦小姐觉得我霸道，不如思考一下自己的特性。”

“啊？”她疑惑，讪笑道，“先生不妨解释一下，在你眼里我的特性？”

里德尔瞥她一眼，又神色沉稳地发动了车。他一心二用，语气平平地回答她：“秦小姐就像绵羊，不驱策就不动。”

绵羊茫然。里德尔没有再说话了。

她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心里思索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没有主见么？

但是有没有主见是她的事，给不给她选择却是里德尔的问题。一直以来，里德尔表现出来的强势都让她有些在意，如果真的打算接受里德尔的追求，她就必须要提出自己的想法：“先生觉得，我只需要按照您的命令来做事么？”

男人微微抿唇，通过视镜看了她一眼，一派严肃之色，似乎有些头疼。“……我觉得，秦小姐的智商让我有些怀疑之前自己的选择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她听了这毫不客气的话，脑子一懵，反应过来后有些生气，心想我还怀疑你的情商呢！这是想放弃追求了么？放弃也好，她也心烦。

里德尔见她面上忿忿却不语，哂笑道：“秦小姐未免有点软弱，明明不高兴了，怎么都不反驳我？”

……怎么有人上门找骂的？

她极小弧度地撇了撇嘴，目光一抬忽然撞上了男人透过视镜安静看她的黑眼，神色一僵。只得无奈答他：“我确实不高兴，但是我觉得反驳你也没有用。改变人的想法是很难的，我不喜欢做无用功。”

里德尔静静地听着，唇边带着礼貌的微笑。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想接话的打算，她只得说下去：“先生既然认定了我笨，软弱，那我口齿反驳也改变不了先生的想法。如果我们就此别过，那就是这次就算萍水相逢，先生的想法对我毫无意义，不值一提。如果我们来日方长，那日后我自会通过表现来反驳或者验证里德尔先生的想法，用不着此时急匆匆地驳斥你。”

里德尔慢条斯理地扭头认真打量她一下，又专注开车。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而精致，风姿动人，让她一时看呆。里德尔轻轻笑道：“秦小姐想的明白，脾气也很好。软乎乎的，像一团云朵或棉花，很可爱。我对秦小姐的兴趣在这一刻又恢复了。”

她听了这好似夸奖的话，又愣又羞，转移了视线不再看他，捏着自己的手不吭声。

里德尔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停了车。

她要开车门离开时，里德尔忽然出声了：“秦小姐尚且没有告诉我全名。”

她扶着车门的手一顿，不禁垂下眼帘，默默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向小姐坦白心意，可你还没有给我答复。小姐目前对我的看法如何？”里德尔问。

“……这个，”她看向他，平静地回答，“先生如此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

“我能看出来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小姐如果能向我坦白，那和我自己所察觉的效果是不一样的。”里德尔说。

她不明所以，眼神透出困惑。但是她还是听话地回答了他：“目前来说，我觉得先生除了霸道这一点外，都挺好的。”

男人展颜笑了，笑得有些突然，让她摸不着头脑。“看来，我对小姐有些误判了。”他说着古怪的话。

这场交谈简直莫名其妙。

她直白地问出：“误判了什么？”

里德尔只微笑着向她告别：“可爱的小姐，再见。”

她忽然蹿起一些火气来，一晚上的憋气终于不顾一切地发泄出来：“你说个清楚！”

男人对她的愤怒的反应挺奇怪，似笑非笑，反倒俯身凑近。她下意识后仰，头猛地磕车窗上。

但是，有什么不对劲……她眨了眨眼，忽然发现他的手臂伸在她旁边。那她刚刚撞到的不是车窗，是——

里德尔微微皱眉，唇边还保持一丝笑意，表情有些怪异。他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然后在她迷茫的注目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庞。

……？？？

蹭的一下脸就热的不可思议。

她条件反射地使劲推他一把，里德尔从善如流地拉远距离坐正了，脸上还笑盈盈的。

她捂着脸匆匆忙忙打开了车门，站到外面被夜风一吹，才冷静了一些。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她扭头对里德尔严肃地说：“先生不要随便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下次再这样，我就不会再见你了。”

里德尔的笑微微收敛，一下子显得正经很多。他望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男人的手随意把上了方向盘。那骨节修长而美观，只是白皙的手背染上一大片红，格外引人注目。那是刚刚为了挡住她后脑勺撞上车窗，而留下的痕迹。她不免生了些歉疚，但是抿着唇没有道歉，说了一句再见，轻轻合上车门就转身离开了。

汽车在她身后久久停着。

和里德尔先生约会的第二个地点，是图书馆。这是她选择的。

当时里德尔表现的并不惊讶，只淡定地说了一个好。

这次是他开车带她去的图书馆。路上，他问她：“秦小姐喜欢什么方面的书？”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在看武侠小说。”

“中国武侠么，我了解过一点。”里德尔语气平淡地说。

她看了他一眼，莫非他想和自己讨论武侠小说？这是不是太难为一个外国人了……

里德尔谈起一本书，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对其中人物诠释的生动而准确。“这个人……太蠢，冲动行事。”“那个人……做事不偏不倚，很有中国人的中庸之道。”“某个女子……生死皆出于感情，是一个太过理想化的角色。”……

她默默听着，刚开始惊讶，后来就不禁激动起来，因为他说的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也发表起自己的意见来。里德尔唇边噙笑，看她一眼，顺势谈论下去，引起她滔滔不绝。到最后整个车厢都是她的话语声。

直到到了图书馆门口，她眼睛亮亮地看着里德尔，直接夸赞他：“里德尔先生真厉害！居然能这么了解中国武侠！”

里德尔静静地看着她，捧场地道：“嗯。”

她摸摸脑袋，呵呵笑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里德尔这样聪明的人，了解中国文学或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属于向下兼容她么？

里德尔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走吧。”

他们到了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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