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夜间的鬼。”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惨。”撒旦仰望着她,忽然开口说,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淡淡的好似很随意,全然不像在讨论一个沉重的话题。
可是她的心猛地坠了下去。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存在,我是被制造的,一生来就受人控制。”
“人们看不到我,只有被伏地魔允许的人才能看到我,比如母亲。”
“可是我也会庆幸,我的使命不是别的,就是保护你。”
“最开始我对一切懵懂时,我就被伏地魔命令赋予了这个使命。后来我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有了一些畏惧和不忿,为什么我生来就是要把这条命给你呢?我一直很自私,母亲,你从来都不知道,因为我像那个家伙一样,全心全意在你面前装成一个好孩子。其实,我们都很坏,给我们一种机会,我们就可以毫不犹豫杀掉所有威胁我们的人。”
“但是我又很快愿意接受这个使命了,因为我很爱你,母亲。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被送到你身边,从此被母亲抚养了二十年。你很爱我,我也因此很爱你,母亲。我常常想,就算没有这个生来就有的使命,我也会自愿保护你的,母亲,你值得一切爱护。”
她听着听着,泪刷的就落了下来,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积蓄到下巴的泪珠被撒旦抬手轻轻抹去了。
“我的幼年长达二十年,直到因为你的失踪那个人发疯,我被迫逃亡,我才得以长大。每次有能量吞噬时,我就会把其中一部分用来让我的身体长大,有时只变化一点,有时忽然长了两三岁的模样,到现在就是常人十九岁的样子了。”
“那,你觉得你现在是十九岁吗?”她轻轻地问。
“是吧,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活了很长时间了,三十年了,母亲。可是我的身体确实是十九岁,我的心智呢,哎,好似是十年的沧桑。漂泊的最开始,我会很想回到以前依偎在你旁边的日子,后来我却不再那么渴望回到过去了。”
“我依旧很想你,可是我也发现了强大的好处。当初守着你时,虽然很幸福,但我太弱小了,随时会被那个疯子弄死,如今不会了,如果我要殊死搏斗的话,至少能让那个家伙也不好受。我见过了力量,见识了黑暗,被鲜血浸泡过,被人险些杀死过,我见证了那么多的罪恶,他们都太恶心了,母亲,这一切都太恶心了,你绝不会想看到那一丝一毫的。”
撒旦的眉微微皱了起来,抬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庞,漆黑的眼又深邃又饱含她看不懂的感情。那眼神让她觉得,他把她看成了很脆弱易折的琉璃,既宝贵,又可怜。
她眼里的泪越涌越多,源源不断地淌下,打湿了他的手,还有一两滴掉了下去,好在没打在他脸上。可他也不躲避,只毫不在意地定定望着她,继续用低沉的语调讲道:
“我见过了数不清的绝望,甚至我就是那绝望之一,我们都曾在黑暗里苦苦挣扎,如今也是。我有时会想,伏地魔明明从小被你抚养长大,他拥有你珍贵的爱,拥有自由,拥有学习和强大的机会,那他为什么还要走进黑暗里?到最后,他甚至还成为了黑暗里的帝王。”
“我真嫉妒他啊。”
撒旦随意抹掉了打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捉住她想擦拭的手,又放到自己胸口。
“伏地魔什么都有。而我一无所有。我一直受人牵制,哪怕此时我也被伏地魔用某种方式控制着,我还没有找到什么办法去摆脱这种恶心的束缚。我失去了你,漂泊至今,如同孤魂野鬼。那段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时间里,我也抛弃了所有人。我曾苦苦祈祷你回来,那么无助,那么怨恨,那么弱小。可是,都没有用。”
“后来我就知道了,弱小就是原罪,它能夺走我的一切,包括你。强大如伏地魔,不也一样弄丢了你吗?他也太弱了。”
“我感受到力量带来的好处,才明白为什么伏地魔明明拥有了最接近光明的时刻,却依然踏入了黑暗。他太贪得无厌了,母亲,他既要你光明的爱,也要黑暗带来的力量。可这力量也确实让人着迷,好几次我融合那些支离破碎的灵魂碎片时,我几乎要融化在那些绝望悲哀里,毕竟我本来也就是一段记忆的产物,如果忍不下它们,我就会被吞噬,从此世间多一个失去神志、不知来处归处的杀器。”
“当我比它们更绝望更狠毒更阴冷时,我才压制住它们。”
她看着撒旦苍白淡然的脸,哽咽着说不出什么,想摸摸他,两只手都被拉着动不了,只怔怔望着他掉眼泪。
“母亲,压制的方法其实有两种,我用的是一种极端,另外一种极端则是更温柔更光明的爱。”
“所以啊,多给我点爱吧母亲,我不想这么堕落下去了。”
她只急着连连点头,眼泪随之掉了很多,有些打在他脸上,惹得他闭眼擦拭,还笑着道:“母亲,你也太喜欢哭了。”
也只有最无忧无虑时,才会有这么多的泪水。像他所见过的那些绝望的人,哭都哭不出来。
窒息在泥潭里的人,是会被粘泥一点点堵塞住七窍,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母亲连哭都这么有生气,怎么能让他不喜欢呢。
她就像泥潭遥远的月亮,那么远,有那么亮,引得泥潭里挣扎的胳膊都试图抓住她,一点点被吞没时还执拗地伸向她。
月亮却看不到,也不懂。
真无情啊,天真的无情。
她终于把手抽了出来,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刚开始还小声到屏息,后来越哭越大声,收都收不住,泪水漫出了指间,顺着手腕向下淌。
撒旦坐了起来,把她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沉默地哄着她,就像小时候她那样对待他一样。听她哭到最后几乎声嘶力竭肝肠寸断,他忍不住又皱起眉来,压低声音哄她:“不要哭了,母亲。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你这样……让我怎么说的下去呢?”
她抽抽涕涕地努力止住自己汹涌的哭意,过了好半天才勉强停下来,一下一下抽泣着,把脸埋在他胸前不敢抬头,犹带哭腔道:“你,你说吧。”
“你这样一打岔,倒让我不知怎么说下去了。”撒旦声音含笑地说,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和她泪盈于睫的眼对视上时,心里猛地一揪,那一点浅笑也不知不觉地收了,沉默地看着她。
她抬手擦擦泪,盯着他问:“这就是你……你那样的原因吗?”
“那样?想和母亲也成为伴侣?”撒旦微微眯起眼,抿起唇,一脸肃穆,说出来的却全是大逆不道的话。
她被他的直球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几分,怔怔地一时不知说什么。
“我只是想和母亲永远在一起,成为唯一的家人,再不分离。”他叹息着说,忽而仰头看向远方,少年清白的脖颈仰起时喉结突出,显得又干净又年轻,然而这个少年的心已然腐朽沧桑,“可惜如今都成了妄想。”
“你的身体和心意都毫不保留地给了那个人,一点都没有给我留的余地。现在你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将把所有的母爱都给那孩子。你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呢,母亲?”撒旦问,却并不看她。这话语苍凉如刀,割得她心里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她忍不住坐起,连连摇头,又不禁潸然泪下,哽咽着说:“即使我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你也是我永远爱的孩子。”
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几近绝望地认真地问:“你能不能感受到?”
“我很想相信你,母亲。”撒旦转眼淡淡地道,似乎也压抑着什么深沉的悲哀的情绪,“可是我生性多疑,根本没办法信你说的未来,母亲。我只能看到,我们渐行渐远。正如我们阔别了十年,至今却也只见了三次,一次我想带你逃离却失败,两次都是被伏地魔传唤而来。”
“只要你愿意,我会说服让汤姆把你留在我身边。”她慢慢地说,不停落泪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眼眸,满目诚恳悲凉。
“可我和伏地魔不想共存。”撒旦抽回了手,坐直身体,距离一下子远了很多,显得疏离又淡漠。
她无可奈何地捂脸哭了起来。撒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哭,一言不发。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呢?”她抽泣着问。
撒旦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母亲,你不愿意跟我离开,我又不想强迫你以至于让你和我反目,而且如今你又怀孕了,我,我也确实没什么可做可想的了……”
她放下了手,满脸泪痕,怔怔地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滔天的愧疚之情卷袭心头。
汤姆一路走来不容易,撒旦却也远比他更艰难,都让她心疼至极,两个人又都想独占她。可她又不可能果断放弃一个家人,伴侣是唯一的,但她早已许给汤姆,不可能再答应他。
她和汤姆举案齐眉,当年的汤米却早已漂泊在外,游离于这个家庭。汤姆不欢迎他,他也不想归来,甚至未来两个人之间很可能会有一场大战,撒旦会为了彻底的自由试图杀死汤姆。汤姆也随时会杀了撒旦,若她阻拦不及,悲剧就会酿成。
自相残杀啊。明明所有人都怀念当初,却谁也不想再回到当初,除了她。
“母亲,”撒旦郑重地问她,“你也知道我是由记忆和魔法组成的,你愿不愿意给我你的一部分记忆和附带的灵魂碎片?”
她想都没想,点了点头。
撒旦见状倒笑了,摸摸她的头发,道:“母亲,你还真是信任我啊,问都不问,不怕我把你全吃了?”
她擦擦眼角的泪,有点鼻音地低声说:“你要是想,哪天也是可以的。只是现在我舍不得汤姆,等哪天舍得了就都给你。”
他出神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浅笑着抱怨她:“母亲你还真是会骗人,你什么时候能彻底放下那个人,那个人允许你放下他,才是奇怪呢。”
她忍不住委屈地看着他,嘴不知不觉扁了起来,鼻端又有些酸涩。
“好了,我想要你的记忆也只是廖慰寂寞罢了。”撒旦揉了揉她发红的眼圈,站了起来,抽出魔杖指着她,念了句什么,她便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梦里往昔历历在目,飞快闪过,有时某一段会停留慢慢演绎,让她看清了其中人的面目动作,都是她和汤米的日常。
再醒来时,她从撒旦怀里要坐起来,被他按住。她只能顺势倚在他胸前,头昏昏沉沉,有气无力地看着少年含笑望着她的眼,明亮的黑眸漂亮清澈,好似煜煜生辉的黑晶石。他看起来很快乐,她默默地想,也不禁仰起唇角,笑道:“你把记忆拿走了,那我还有那些记忆吗?”
撒旦挑挑眉,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颊,道:“你到现在才想起来问?真不知道母亲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的记忆没有缺少,只是被我复制了。虽然这点记忆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她捉住了少年肆意戳她的手指,头有些闷疼,忍不住闭上眼问:“我头有点疼,什么时候能好啊?”
这件事她不太敢告诉汤姆,最好在见到汤姆之前把头疼解决了。
“我取走了你的一点灵魂碎片,疼痛是难免的,我给你揉揉。”撒旦说着,把她平放到自己腿上,给蹙眉合眼、一看就在忍耐疼痛的母亲揉着太阳穴,同时透过指间传了一些安抚的魔力过去。看她渐渐展眉,缓缓睁开那水雾朦胧的眼睛,又嘲笑她道,“母亲你还真是娇气,这点疼都受不了。”
她闷闷地拍他一下,头清明很多,慢慢坐了起来。撒旦又想揽着她,被她推开了,她摇摇头,认真地对他讲:“汤米,你长大了,不能再那么对我亲密了,不然会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撒旦的脸迅速沉了下来,含笑的眼瞬间冷了,强势地把她抱入怀里,让她的脸猛地撞到了他硬邦邦的肩头,她忍不住惊呼一声,抬手打他。
撒旦扯住了她的拳头,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哄她:“母亲,不要拒绝我,不然我会生气,会不想再尊重你的。你肯定不会想变成那样吧?”
他垂眼,细细把玩她的手,把拳头的根根手指都揉开,每一根手指都揉捏个遍,又拉着靠近唇边,似乎有想吃她的指头的意味。她吓得赶紧抽开手,他也没再挽留,只又把幽深的眼神放到她脸上,直勾勾地和她对视,很有侵略性,看得她忍不住移开视线。
她挣扎着要坐直,被他死死按着,甚至越抱越紧,低下脸慢慢靠近她。她吓得脸都发白,不敢再挣扎,只伸手推他的脸,急唤:“汤米!”
天呐,这些人怎么都是动不动就想占人便宜啊?明明刚才还好好说着话,这会儿就抱着她不松手……
撒旦反倒眼神迅速委屈起来,眼中甚至弥漫上一丝水光,显得那黑眼珠流光溢彩更加清亮,减少了汹汹的攻击性,添了一些弱势与依赖感。他也不再靠近,唇贴着她的手心,忽然舔了一下,惊得她手猛地收回,让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撒旦就这么亲近地静静地看着她,明明唇边带笑,可眼里还波光粼粼,透出一些脆弱悲哀的情绪,看得她心里也酸涩起来,一时忘了挣扎。
“……你不能这么做了,汤米。男孩子长大,不能再和母亲这么亲密。可是,我依旧很爱你,我的爱不因距离的疏远而减少一分,你懂不懂?”她轻轻地说。
“孩子长大了,就不能永远和母亲在一起,可是伴侣可以,他可以独占母亲。”撒旦说着,声音越发委屈,他抱紧了她,脸放到她的肩头,两个头轻轻挨着,发丝纠缠,倒像是孩子向母亲索要的无助的拥抱。
她忍不住叹气,手绕到后面拍拍他的背,在他耳边轻声说:“汤姆和我在一起,或许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他真的对我产生了爱情。汤米你不是,你分不清自己对我真实的感情,你只是纯粹地依恋母亲,像小孩子一样想要霸占母亲全部的爱,你和汤姆是不一样的,只是被他误导了而已。”
“是或不是,有什么意义呢?”撒旦淡声道,没什么情绪。“反正,我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属于我。我可笑地紧紧攥住母亲施舍给我的一点点爱意,唯恐它随时会减少消逝。母亲,你却从来不肯怜悯我。爱你的人太多,你分出去的爱也太多,即便你被伏地魔霸占,他也阻止不了你分出去爱。如果我能拥有你,我肯定会让你只看到我一个人,再看不到别人。”
停了一会儿,撒旦冷笑一声,道:“伏地魔大概也这么想的,只是他和我一样,怕你不高兴,因此减少你对我们的爱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我们都无法容忍,所以他才能这么忍受着你对别人和颜悦色。反正,他已经得到了你的全部身心,不在乎失去一点你的注视了。”
这话酸溜溜的,让她有点想笑,更多的却是心酸。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她在他耳边轻轻地承诺:“我也很爱你,母爱方面你从来没有少过汤姆,要对自己有点自信呀,汤米。”
他沉默着蹭了蹭她的脸。
她的红绳发烫起来,冰冷暴怒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母亲!]
……是汤姆,在通过红绳警告她。
她身体猛地僵硬着,木木地要推开撒旦。男孩顺从地坐直,茫然问她:“怎么了,母亲?”
和他声音重合响起的,还有汤姆传过来的心声:[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的,母亲!]
她无奈地盯着红绳,心里回答汤姆:[我知道的。]
“这根红绳有什么不对的?”
[你不知道,不然不会和撒旦那家伙离那么近,就差亲上去了。]
“母亲?”
她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心里冷静很多。向撒旦安抚一笑,对他说:“汤姆不高兴了。”
撒旦的脸一下子就沉了,看起来也很不高兴,薄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被她快速打断了。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待在一起,汤米,不要为此烦恼。”
他黑着脸点了点头。
[现在我就让那小子滚蛋。]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汤姆,我不会再让他那么接近我了,不要赶汤米走,好吗?]
[我不信那家伙。]
[汤姆……]
[……撒娇也没用。]
[汤姆,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饺子好不好?]
[……]
[汤姆,你还在外面做事吗?]
[嗯。]
[那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回来早还能赶上包饺子呢。]
[……好。]
好不容易把那边起火的家伙安抚好了,这边好像又要爆炸了。
撒旦皱着眉毛,眼底漆黑,淡粉的唇抿起,一派强压恼火的模样,气势沉沉。她拍拍他的手,被他翻手握住。“母亲……”他委屈地喊她了一声。
她看着他小可怜的表情,不禁想起一句话: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男孩苍白的脸迅速浮现了一些薄红,好像有些别扭,也好像有些生气,直直看着她。
“好了,乖一点。”她摸摸他的脸边,眼神温柔,语带安抚之意,“汤米,我们阔别了那么久,眨眼间你就长大了,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我不让你再做那些亲密的事,并非疏远,而是为了一切亲情都应该有的距离感。”
他安静地看着她,抬手按住她的手背。
她语重心长,谆谆教诲:“你我都明白,我们只能产生亲情,就不要再把它毁掉了,好吗?”
“你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毁掉我们之间的感情?”撒旦声音低沉,沉闷的像被重重大石压住了一样。
“我知道你本意并非如此,可是事与愿违。”她轻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八九,但我们能待在一起,就已经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了。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是常常心里感叹,这一生我有你们,何其幸运,又何其荣幸,以至于总会暗地里惴惴不安,担心总有一天会失去。”
他拉下脸边的手,握紧了它。“然而,却是我们失去了你。”撒旦的声音发紧。
“是啊,我也奇怪,也很难过……”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哽咽着说,“你不知道,对你们来说,你们孤身度过了十年,于我而言,却只是一夜之梦。”
撒旦震惊地看着她,目光发怔。
她简单地把之前对汤姆讲过的经历又给他重复了一遍。说完,她迟疑了一下,又温声对他说:“所以,我不是一回来就去只找汤姆,而是我如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周转,最后才幸运地找到了他,然后通过他才又见到了你。期间我心怀不安,至今仍心有余悸。”
撒旦呼了口气,表情沉重道:“原来如此。”
他的唇瓣微微抿起,又很快放开,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母亲,我之前错怪你了,还那么……对你。”
撒旦垂下头,一些黝黑发丝挡住了视线,看不清他的神情。她又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微微一笑,轻声哄他:“没关系。我没有经历那十年,原本就是我的悲哀和过错,虽然并非我想……”
感情的天平原本平等,经此波折,却一夜之间,这端还是依旧的分量,那端已然愈积愈浓,深沉厚重,悲戚怆然不可估量。多么不公平。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不过命运之海的一叶浮萍,只能坦然接受,迎接他们变质到偏执疯狂的黑色爱意,再努力一一纠正。
汤姆变得暴戾,汤米感情变质,一切都让她应接不暇,喘不过气。好在,她还是有能应对他们的办法的。
以柔克刚。强势不过他们,硬气也抵不过,实力也完全没有,她还能怎么做?把他们逼急了,只会有更让人崩溃的下场,两败俱伤。
养大一个伏地魔容易。
和一个疯了的伏地魔以及他的年轻版生活在一起,才是最难的。
她还要尝试让他们和睦相处,谁也不想放弃。地狱级别的难度。
她大概是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来还债吧。
“我爱你,母亲。”他抬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轻声说,动作随意,可语气认真。真是一副复杂的场面。
“答应我,不要再做逾矩的事好吗?这是对你,对我,对我们之间感情的尊重和维护。”她定定地看着他被发丝掩映着的苍白的脸,对他诚恳地请求。
“……我答应你。”他沉默良久,才慢慢地说。轻飘飘的,掠耳而过,却沉入她的心底。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什么都没有说,只又摸摸他的脸颊。
手感冰凉却柔软,大概是风雪摧残的。
撒旦从风雪黑夜中来,又将孤身回去。
他属于那里。
月亮只有一个。照亮了别人的长夜,就只能施舍他一点余辉。
多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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