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我死不瞑目啊。”
狂风肆掠,卷起沙尘,浓重的尘土味和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这垠垠大漠中。倘寻着这气味觅去,在大漠的西南方,中原与西蛮族交壤的地方,一黑一银两支军队正苦苦交战中。
风仿佛更大了,不知是风声被将士的呐喊淹没了,还是人声被风声同化了,一时之间,肆掠的喧嚣的气势直击长空。
这一战,不管是地形还是人数,黑甲的蛮族将士都占了极大的优势,然而银甲的中原将士拼了命的往前冲,以死相搏,坚守领地,把胜率一点一点的往回掰。
以其将军为首。那向来神色凛然,指挥若定的大将军如今却好似疯了般,孤身一人冲向敌军包围圈看似最坚固的地方,黑色长刀用力挥向之际,鲜血弥漫。然终究寡不敌众,将军负伤坠马,十几柄刀霎时指向了他,他抬头,望见敌方将领冲他笑,带着傲意,然后几乎叫人看不清的一瞬间,将军已然执刀出手,黑色长刀刺破敌方将领喉咙的同时,好几柄刀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终于失了力似的松手,向后倒去。
缺口出现了,有生机了。他一片混沌的想着。
风声掺杂着人声喧嚣着嘈杂着,好像有人大喊着将军,声音逐渐远去,他已经听不太清了。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有几副画面却清晰的闪了出来,有曾为蛮族所俘的百姓,有大漠和出生入死的兄弟,有皇上的嘱托,最后,是他远在京都的朴素宅子和那个笑着唤他‘阿爹’的丫头。
于是,他先是淡漠的想道,真是死不瞑目啊。
继而,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痛起来,他用力张嘴,嘶哑地无声地喊道“我死不瞑目。”
太用力了。
意识一瞬清明又一瞬混沌。
他只是一遍遍想着,死不瞑目。
可终究是,彻底归去了。
嘉元二十二年,九月底,蛮族联合夷族同中原的破翼之战结束,中原三十万将士拼死苦守一月有余,折损大半,终逼得百万敌军撤退。
起——“恳请继父之衣钵”
自边疆战报传来,举国上下莫不悲痛。百姓悲惜的是他们战死的护国大将军和将士,一时之间,家家户户都自发戴起孝,击起哀乐,好不悲戚。朝堂之上则笼罩着悲愁的氛围,悲的自然是将军和将士,愁的是后继无人。如今沿海地区尚且太平,可抽调兵力,再加上京都护卫兵及民间征兵,过几日,发去边疆的兵力暂且足够了,可士够了,将怎么办?朝堂之上多为文官,纵有几个谋略尚算过人,但一不了解战事,二不能武,大将军麾下几个得力干将,虽赤诚身勇,沙场经验丰富,但若用只能一味防御,破不了边疆局面。在位二十几年的老皇帝思来想去,却只能嗟叹一声,竟再无人可用。
战报传来的第三日,各地的兵力已调遣的差不多,陆陆续续的准备发往边疆。朝堂之上,皇帝和大臣正满面愁容的商讨边疆事宜,忽的太监上报“大将军之女求见。”皇帝微怔,才想起来自悲讯传来,只派人去将军府安抚过,还未亲自去慰问过。只得缓声道,“请进来吧。”
于是众人便见那年摸十六七岁,束起头发,穿着黑色男儿装的女子神色淡漠的走进来,撩起衣摆,跪在地上行了礼后,淡声又坚定地说“臣恳请继父之衣钵。”
继父衣钵?朝堂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皇帝垂首望她,佯怒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继父衣钵!朕问你,你可担的起?”
她抬眸望向龙椅上的那人,回道“担的起。”那淡漠的神色之间隐隐露出些凛然,竟像极了他。皇帝一瞬微惊,心想,脾气秉性也是可耳濡目染的吗?那,就让朕看看你教的女儿有多大本事吧?
“即如此,朕要试你一试。一问,边疆之局,如何看,如何解?”
“此局之败,多半是未料。蛮,夷两族此战首次结盟,况夷族首领向来崇和平与我中原交好,此次结盟臣揣测多半是夷族内部之乱导致。因此,破局之法,唯有瓦解蛮,夷结盟,可留大部分战力牵制大漠,剩下的潜入夷族内部查明情况。”
“好。二问,倘遇敌数十名若此,何解?”
“臣愿当堂一试。”
言罢,她随意取了把长刀,对着数十名武官抱了抱拳,便挥起长刀冲了过去。也怪,气势虽猛,刀法却极度柔和,轻巧地避开了武官们的猛烈攻势,以柔克刚吗?却不全是,虽避的柔和,出刀攻击的时候却极度犀利,直指咽喉。几招下来,已是完胜。
举堂默然惊诧,皇帝倏然开口“想不到大将军把女儿教导的这般好。”
“去吧,朕允了。”
“切记……万事保重,千万别让朕,再丢一个将军了。”
许是这话太触动人了,大家又一阵默然。
好一会儿,有人禀告京兵已清点完毕,文武百官这才齐齐开口“恭送将军,万事保重。”
于是她在恭送声中谢恩离去,始终未落一滴泪。
因为她是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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