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于七年的白色锦鲤
超小超大

29 童年老友

不出意外,白逸辰果真在海边找到了白一蔺。

戴着顶破帽子在微微发咸的海风中睡得很熟,鱼竿被他握在手里,可鱼线早就断了随风飘着。

白逸辰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面色阴沉。

他温柔地替白一蔺将鱼竿拿下,然后一脚就把他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

白一蔺猛然醒来,有些懵圈地看着白逸辰,还没反应过来砸过来的就是白逸辰的骂声。

“我***的白一蔺,消失了一整天居然在这里钓鱼?你怎么不上天去和姜太公钓啊?”

敢连名带姓喊白一蔺的人不多,敢这么连名带姓骂白一蔺的估计也就白逸辰一个人了。

白一蔺其实对于白逸辰发火是很怂的,因为气得上头的白逸辰他可打不过。

他赶紧把帽檐压低了些,念及查升在场还是很有气概地怼回去:“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大伯,给我放尊重点。”

“我放你妈的狗屁,现在想起来你是我大伯了?他妈的让我给你开了那个破月末总结大会就算了,还他妈的让老子替你把公司巡了?你怎么不把查升也带走?怎么不干脆把公司给我?!”

查升突然被cue到了,他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他在这三天里听到白逸辰说的第二次粗话了,而且是比第一次说得更多更粗。

“我倒也是想把查升带走的。而且,我退休以后……以后这公司的确是你的。”

白一蔺也不解释,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白逸辰被他气得上头反倒是笑了起来,他总觉得自己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生气。

“我干你娘的,白一蔺再有下次我直接拖你到公司门口抡椅子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过了第三次,我就把你剁了扔海里喂鱼,看你还钓鱼。”

白逸辰成功打破了查升对他的认知,原来那个一直礼貌温柔的小少爷,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

这几天顾容与都没怎么睡好觉,翻来覆去地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情。

顾瓷从小就教育他对女孩子要礼貌要有分寸,Uncle Sam也经常告诉他作为男孩子不需要很帅,但对女孩子一定要做到绅士。

然而,那天他无论是对侯嘉柠还是井理,他都没做到礼貌和分寸,更没有绅士。

他想了好久,总觉得自己对于侯嘉柠的不是喜欢而是好友的感情,到底他欠侯嘉柠一个道歉。

他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井理。

而自从白逸辰在观南住了三天回家以后,井理和白逸辰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

白逸辰对井理莫名地多了一些客气和疏远,总是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井理想对他好,可总觉得白逸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她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白,我们要不要给小锦鲤挑个伴回来?”

井理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但她总是敏感地觉得白逸辰生气了。

她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去讨好白逸辰。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

万一挑中那个兔子,其实心有所属怎么办?

白逸辰没有去看她,把刚刚洗干净的胡萝卜扔进笼子里,转身就上楼了。

他始终是一股淡淡的温凉和疏离,让井理有些看不透他。

这时候的井理才知道,在别人眼里那个沉默高冷的白逸辰到底是怎么样的。

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周末回到家得白蘇也安静了很多,既不去粘着井理也不去骚扰白逸辰。

突然间,整个家又变得和井理来之前一样,甚至比那时候更冷清。

井理也找不出白逸辰生气的原因,只是烦躁地在楼下跑了一圈又一圈。

其实那天在观南公园,她看见白逸辰给侯嘉柠擤鼻涕的时候脑子就气得一片空白。

该生气的不该是她么?为什么他会先炸毛啊?

越想越气,越想越烦,井理也不再去做那些无谓的东西,和白逸辰对着赌气。

白逸辰大概已经是连吃饭都不愿和她同桌吃了,每次吃饭都会把饭菜拿进房间里,默默地吃完默默地出来默默地洗干净碗筷。

从始至终都不会去看井理,一言不发。

在学校里,白逸辰也是如此。

以前上课的时候他偶尔会和井理开小差聊天,因为那样井理就会往他那边挪一下,挨得他很近。

他会觉得这样子就是亲密的,让他觉得很愉快。

可自从在公园看见顾容与亲了井理那一口,他就怎么也忘不掉,一见到井理的脸就恨不得把那快皮扒下来给她换掉。

对着顾容与,白逸辰也没以前多话,两个兄弟感觉在无形中都对各自疏远了一些。

事实上白逸辰又变得和开学的时候一样,不,应该是更甚。

连何方笙都不怎么找了,更别提余天之他们几个,变成了彻底的独来独往。

对谁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唯独就是脸上没了笑意,温冷到了极致。

只有偶尔遇见侯嘉柠,倒也还能和他聊上两句,但也就两句而已。

十二班的人都能感觉得到白逸辰的变化,可谁也不敢去问,谁也没有去管。

自从张予烨在期中考以后出国了,张柚希也变得沉默了些,成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仿佛张予烨走了,能够触动她的开关就没了。

大概唯一能和张柚希关系如前的,也就只有一个魏语湘。

回校以后,顾容与还是没想明白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

顾容与和井理也都默契地对对方拉开了距离,偶然碰面或者抬眼相见才笑着点点头打个招呼。

除此之外,也就不怎么能看见他们之间有互动了。

白逸辰虽然和顾容与有了些隔阂,但到底是自己兄弟,他也没有很过火的动作。

而侯嘉柠则仿佛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依旧热情不减,劲头也比以前更猛了。

每天早上都给顾容与带早饭,除去拖堂的那一天,中午和晚上都下来等顾容与一起去吃饭,偶尔还会给他带盒牛奶什么的。

顾容与一开始没太拒绝,总想着一起吃饭他能找个机会把那天的事情说清楚,至少能给侯嘉柠道个歉。

可很显然,侯嘉柠并不想听。

每次顾容与开口提这件事侯嘉柠就会把他打断,然后绕到另一个话题上面。

顾容与见当面讲行不通,于是学着班里的女生那样给侯嘉柠写纸条。

要么塞进糖果盒里,要么就跑到十四班上给侯嘉柠送过去塞进她的手里。

小女生的把戏,说实在的侯嘉柠比他用的多。

刚把糖果塞到侯嘉柠手里,侯嘉柠就当着他的面拆开从里面掏了纸条出来,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而他专门拿上去给她的那些就不用说了,侯嘉柠连看都不看就抓成一块东西抬手就扔进垃圾桶。

侯嘉柠不是不想看,也不是不想听,而是她怕顾容与开口就和她说对不起,说自己给他道歉是因为不喜欢她。

她宁可就这样欺骗着自己,给自己留一点点的希望,又或者是幻想。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份的月考以后还没结束,级里那些关于他们几个人的传闻也愈演愈烈。

传到最后连什么兄弟基情反目什么塑料姐妹情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传出来了。

白娉婷着实忍不住了,找了个下课把刚出教室的余天之拽到了一边。

“天哥,知道白逸辰他们几个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天之只是耸耸肩,一脸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的确,余天之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与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花这个时间去管。

自然,那些他不了解内情的事也就更懒得去管了。

毕竟别人连说都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贸贸然地就去问,去听那些无谓的八卦新闻。

当然,除了他家魏语湘小宝贝。

对于谈恋爱这件事余天之和魏语湘都藏的很好,毕竟早恋这件事他们要张扬了,估摸着他爹余景言就该杀过来至少把他腿打断。

所以,现在处于地下恋情的余天之就更没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白娉婷知道余天之的性子,说不知道就肯定是不知道的了,她也没有过多地再问。

当晚回到家,白娉婷就决定召开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家庭会议。

不过还没来得及召开,白逸辰就被一个电话召唤出门了。

白逸辰很意外,和他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方御庭。

其实自从唐欢那件事以后他就没再见过方御庭,而方御庭似乎和他一样是个不乐于浪费时间在社交软件上的人,他没见过方御庭发朋友圈,自然他们两个人也没有聊过天。

这是半个月来方御庭第一次联系他,还是简单粗暴地打电话。

白逸辰如约到了江滨南路,在一家不起眼的烧烤摊上找到了方御庭。

上次一直顾着唐欢,他对方御庭其实没太大的印象,也没怎么对他的外貌打量过。

方御庭长得比他稍微高些,身材很精壮,五官是很端正的中华男子的相貌。

其实这么仔细地看一看,白逸辰竟然想到了霍建华和严屹宽。

方御庭今天就穿了件运动连帽背心,胳膊上都是结结实实的肌肉,相比下来白逸辰觉得自己估计是练不出来的,因为他太懒了

白逸辰戴着眼镜,走近些就看见方御庭的手上和胳膊上都有几处纹身。

不是那种特别大面积的花臂,看起来没有很大的视觉冲击,相反会觉得很酷很好看。

白逸辰看着那飘出来的油烟,皱了皱眉把眼睛收进了口袋,却怎么也没有过去。

这家烧烤摊,总能让他想起那次带着井理去沿江东吃烧烤,小姑娘喝醉了在背上蹦来蹦去还撒娇。

想着想着他就呆住了,看着烧烤摊上的烟雾缭绕,脑子里全是井理的身影。

“嘿哥们儿,这儿。搁那儿发什么呆啊?您给赶紧过来。”

方御庭扭头就看见白逸辰站在不远处,扯开了嗓子朝他挥了挥手。

白逸辰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笑就走了过去。

刚坐下方御庭就往白逸辰面前推了一听啤酒,“啪”地一声给他把拉环打开。

“喝点儿,”方御庭拿过手边的啤酒灌了一口,“吃过没?要没吃待会儿东西上来了一块儿吃点。”

方御庭是个正儿八经的北京人,小时候就是在朝阳的胡同里度过的,只是后来就到了南市生活,但他说话总的还是带着一股浓浓的北京腔。

白逸辰的酒量说实话没有以前那么差了,但也好不到哪去。

他有事没事就去给白一蔺送温暖,其实就是被迫去上那些金融和管理课,顺带的蹭一蹭白一蔺的酒喝。

但白逸辰是最多三瓶啤的就不行了,就这事还被白一蔺抓着笑了很久。

“喝点,”白逸辰拿过啤酒灌了口,“找我出来是唐欢又出事了?”

“没呢,糖糖这会儿被我接回家去养了。娘不管的,老保姆还辞职不干了,那不得我给她养着。”

方御庭垂下眼眸,又灌了口啤酒。

“对了,哥们儿。你也姓白,我给你打听个人。”

沉默了一阵,方御庭抬头看向白逸辰。

白逸辰点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一个叫白屿的,小学念的长鹭二小,六年级的暑假去了国外。初二那年回的国,可后来这人就消失了。”

白逸辰听着听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他拿过一边的啤酒喝了一口,定定地看着方御庭问道:“方御庭,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他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现在看来他怕是真的和他是认识的。

居然,连他小学读的哪里什么时候出国回国都一清二楚。

“你认识他?他人还在观南吗?或者说,他人还在南市么?”

方御庭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喝了口酒,朝老板催了催烧烤。

“嗯,在,”白逸辰没有否认,他对方御庭的兴趣也越来越浓了,“我认识他。你为什么想找他?”

方御庭把手里的啤酒全都灌了下去,用力地把易拉罐一捏,抬手就将捏瘪了的罐子扔进了垃圾桶。

“因为他不止认识我,他还认识唐欢。”

方御庭咬了咬牙,从裤袋子里抽出烟盒,咬了根烟点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

原来唐欢一直到初一为止都是心智正常的,甚至乎,当年的唐欢还是个很开朗成熟的人。

那时候的方御庭身体不太好,挺瘦弱的,总是会被周遭同学欺负。

只有唐欢和白屿从来不嫌弃他,带着他玩,还保护他。

那时候的白屿开朗温柔,很多朋友。

可后来六年级刚毕业,他就接到白屿的电话,说自己要出国了。

那天,他和唐欢连时间都不知道就傻傻地马上打车去了南市机场,在二号航站楼里从早上一直站到晚上,看着一架架飞机离开。

后来他和唐欢都分到了市六中念书,上了初中以后得方御庭逐渐开始学会了健身,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从一个单薄的男孩长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初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唐欢却没有来。

一考完试他就直奔唐欢家,可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开。

一时间慌了神的他跑了几条街去白屿家,想找他的姐姐帮忙。

可邻居家却告诉他,这户人家很久都没人住了,两个女儿被姑姑接走,小儿子也被家里老人带了出国。

那时候,是方御庭第一次感到害怕,一股浓浓的抛弃感涌上心头。

方御庭吐了口烟圈,拿过啤酒往嘴里灌了几口,眼眶有些红:“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以为,他们也像我爸妈一样,抛弃我了。”

整整一个暑假,他都在找唐欢。

可无论他怎么打听怎么找,都找不到。

再后来就是在假期的末尾,他接到了白屿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初中会读六中。

那时候的白屿告诉方御庭,他白屿会当他的好兄弟陪他一辈子,这个承诺终身有效。

那时候的方御庭,天知道有多高兴。

可事情却没有按照预料中的那样发展,白屿没有来,甚至是连带着家都搬了彻底没了踪迹。

而初二再见到唐欢的时候,唐欢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忘了很多事情,变得天真单纯,心理年龄只有六岁。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从唐欢保护他变成了他保护唐欢。

白逸辰揉了揉眉心,心里面堵的慌。

他其实对于小时候的事记得不太清了,医生说是他对过去的一种告别和逃避。

他一直觉得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反正,大概以后也用不到了。

可没想到,现实让他又遇到了唐欢和方御庭。

他更没有想到,唐欢竟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非要找到白屿?”

白逸辰把把整罐啤酒罐完,舔了舔嘴唇问道。

方御庭咬了咬牙,又开了一听啤酒灌了一口,这才缓缓答到:

“因为,他骗了我。而且,我想找到他,看看对糖糖的病有没有作用。”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老板拿着两大盘烧烤放到他们面前都没有说话。

“方御庭,那个承诺对你很重要吗?”

白逸辰转学以后就不太记得别人了,只记得一个何方笙,记得自己和他念的同一个小学同一所幼儿园,也就理所当然的把何方笙当成了记忆里那个身影模糊的发小。

方御庭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撸了几口串,又把新开的那听啤酒灌掉。

“很重要,”过了良久方御庭才开口道,“因为在我的童年里,只有他和唐欢两个朋友。也是我爸妈忙着生意完全不管我的童年里,我最信任最重要的两个人。”

事实上,一直到今天为止,方御庭的父母都一直在外打理着生意,只有每年过年才会回来见一见方御庭。

方御庭,更像是父母的一个附属品,想起来的时候就看一看打个电话问问,忘了的时候就随他自己怎么过活。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连家里的老管家和保姆,他的感情都要深得多。

白逸辰心里很愧疚,这种愧疚不同于对井婷的那种,而是带着更深的自我唾弃。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对于别人来说还是这么重要的存在,自己的一句承诺竟然让人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

而他,不仅仅忘了这些事情,还把发小都记错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初靠近何方笙的时候最早何方笙更多的是错愕。

天生自来熟的何方笙很快就和他玩在了一起。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何方笙。

“你如果见到他,就告诉他,这次师大附中和南附有个联合的话剧演出,让他去参加选角。他欠了我这么久的解释,我该问……。”

“方御庭,对不起,白屿是我。”

白逸辰打断了方御庭的话,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他。

方御庭愣了愣,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啤酒罐用力地捏紧,直到易拉罐被他捏得扭曲。

“白屿,你告诉我,当年到底为什么你突然就不见了?你现在为什么会叫白逸辰?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些?”

方御庭有些嘲讽地看着白逸辰,又开了一听啤酒推到白逸辰面前。

白逸辰拿过啤酒灌了一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啤酒罐的罐身。

他不太愿意把那些回忆再翻出来,再去想井婷的死。

而且照方御庭所说的,他对以前的记忆似乎和事实有些出入。

“白屿……不,是白逸辰,你说啊。我的耐心有限,上的烧烤也快凉了。”

方御庭吐了口烟圈,把烟蒂扔在地上踩住,用力一碾,地上便多出了一个黑印子。

是我亏欠于人,是我承诺于人,他有权要这个解释,我也理应给他解释。

“好,”白逸辰又抿了一口啤酒,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当初我在国外认识了一个女孩叫井婷,她很喜欢我。后来她和我约好一起回国,我答应了她,可我没有想到爷爷给我订的机票时间早了就没有等她。”

“后来回来我才知道,井婷那天也吵着要回国,却在半路遇上了毒驾过世了。我一直觉得是我没有等她,所以她才会死的,很久都没有想开。”

“再后来,家里来了心理医生,然后我就搬家转学,改了名……”

话还没说完,方御庭抬手就照着白逸辰的脑袋就是一拳。

打得白逸辰一下子发了懵,脑子里嗡嗡作响。

方御庭收了些力气,没把白逸辰一拳打翻外地。

“白逸辰,你他妈的就是个怂包。真他娘的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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