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60亿人口
但某个瞬间
就只有只一个人
能抵过千军万马
四海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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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顾云寄因为顾锦书生病,加上社团活动和大大小小的篮球赛焦头烂额,休息不好,又着了凉。
夜幕深沉的时候一闭上眼睛,他一次又一次地见到顾锦书的面孔。
笑着的,哭着的,生气的,撒娇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她。
好像自己认识的千百个人都不过过眼云烟一般,一场风来就全部飘散干净了——只有顾锦书一个人,依旧端端正正地伫立在原地,睁着那双灵动的杏仁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满含笑意。
从此自己见过的千般模样万般姿态都只来自于她一人。
顾云寄的直觉告诉他,这很可能是比那影视剧中血腥真实的噩梦还要令人心惊。因为恐惧的来源不再是之前来自于外界死亡的逼迫,而是远超死亡的、更加难以掩饰的自己的内心。
他近乎虔诚地将那些小东西从他乱七八糟连成一片的感情中小心翼翼地分割出来,一点一点仔细地剖开,惊讶地发现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各种各样的心思居然无一例外全部都来源于一个人。
顾锦书。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越来越控制不住去喜欢自己的妹妹了。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狞笑着伸出黏腻的触手,带着瘆人的砭骨寒意一点一点爬上顾云寄的皮肤,将他死死缠住。他被冰的一个激灵,接着绝望地发现自己逃不掉了。令人窒息的触感已经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颈叫嚣着漫过下颌,带着模糊嘈杂的骇人笑意,时刻准备完全夺去他的呼吸,将他整个吞下。
它一步一步地将他向更深的地狱拖去,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的恐惧感之外还带着少许自暴自弃的解脱。
喜欢自己的妹妹,甚至这般强烈,该有多恶心?
镜头一转又看到了顾锦书跟忱澈在同一把伞下并肩而立的样子,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顾云寄就觉得嫉妒得要命。
顾锦书。
这是他午夜的梦魇,是他一切情绪的来源,是他无处可逃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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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梦醒,顾云寄挣扎着坐起来,不知何时头上已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试着开了开口,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只发出几声不尽人意的嘶哑气声。
他又记起之前的那些梦,脑袋一瞬间疼得想要炸裂。
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他的每一个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此刻随着太阳穴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疼痛感敲击着他的神经。他的喉头也火辣辣的,略微还有些肿痛的感觉。他觉得浑身上下的温度都高得骇人,像是全身的器官都商量好了一起撕裂他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睫毛颤了颤,顾云寄尽力想让眼睛聚焦看清眼前的黑影。
可是他做不到。
黑暗袭来,他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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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寄费力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片压抑的白色,鼻尖充斥着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医院。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先是在自己左手上挂着的点滴停了一下,这才越过去看向靠在他床边的睡得并不安稳的人。
不可否认,在看清她的脸之前,他是满怀着期待的。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像是打鼓一样“扑通扑通”地不停跳着,并且顺着他目光的移动有越发急促的趋势。
直到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陈韶九。
他早该明白,期待是莫须有的。那个女孩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或许根本不想关心自己。
顾云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样恶毒而偏激地想着。他能感觉到嗓子里的痛感衰退了不少,脑袋依旧是昏沉沉的,可是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又偏过头去看陈韶九。
透过医院厚重的窗帘他也能感觉到天已经亮了,不管人间蝼蚁般的人们是怎样的挣扎痛苦,太阳光依旧公平地降临。
陈韶九眼睛紧紧闭着。过了许久,她才悠悠转醒,急忙抬头去看顾云寄,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顾云寄就像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醒啦。”
“是啊。你……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是谁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锦书啊,她一直在这儿看着你,叔叔阿姨也来了。我赶过来的时候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顾云寄立马后悔刚才偏激的想法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
“昨天中午到现在。幸好锦书去叫你起床,发现你昏睡过去才赶紧送来医院。”
顾云寄半合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听突然话多的陈韶九讲他被送进医院的过程。别的没有注意,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数字:38.6。
他昨晚烧到了38.6°C。
他的心又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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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初中的某一个夏天,在那时顾锦书参加了戏剧社,每天下课回来就先一本正经地给顾云寄表演他们新排的话剧。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子穿着干干净净的蓝白校服迎着月光站在他的面前,费力地踮着脚尖。她微微侧过头去高高地抬起下颌,乳白色的温柔月光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舒适柔和的银边。
她手里捧着剧本,拿着腔调背诵:“莎士比亚说过,第一次见一个人,体温在38.6°C就叫一见钟情……”
当时他是怎么反应的来着……他隐约记得他的喉头好像滚动了一下,然后他弯起眼睛十分真诚地说:“顾锦书你可拉倒吧,38.6°C人都烧糊涂了,还一见钟情。”
顾锦书被他噎了一下,把剧本卷成一根棒子的模样在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你懂什么呀,人家就是这么写的。”
片刻之后她沉默下来,坐上顾云寄软乎乎的床,随手扯来他的枕头抱在怀里。她低下头将脸埋在枕头上,闷声闷气地说:“说不定,一见钟情就是一时糊涂呢?”
顾云寄笑起来,他跪在床上毫不留情地狠狠按了一把女孩子的头,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猛地抽出她怀里的自己的枕头放好,他冲她搞怪地翻个白眼:“得了吧,还一时糊涂。一见钟情多神圣啊,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只是个啥都不懂的小黄毛丫头吗?”
顾锦书不满地撇撇嘴,转而心不在焉地问他:“那你倒是说说,一见钟情到底是什么。”
其实顾云寄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什么叫一见钟情,他皱着眉头站起来走到窗边。
晚自习下课时已是深夜,此刻窗外万家灯火都一齐亮了起来,橘红色的,乳白色的,都一齐染上温暖的光晕。
他感觉有什么念头在自己心里划过去,急忙转过头来看顾锦书。
顾锦书正巧也望着窗外愣神,突然被自己哥哥这样一盯,呆呆地抬起头来望他。
那如桃杏般圆大的双眸,深邃的眼底之中,像是有几万颗点点星辰洋溢着,精致又端正的五官被外面万家灯火折射进来的光影所细细修饰着。就是在这片绚烂的光影里,顾云寄心跳不由自主控制,如擂鼓声声般猛烈地跳动着,在一瞬间突然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就站在这片灯火辉煌当中,呈现出和夜晚的天空同样的颜色,奇妙得就像他也是天空的一部分,或者说他就是她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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