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通明可黑暗的依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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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零零……”
上课铃敲响后,原本的体育课走进来的却是数学老师,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丧气的“唉”的声浪。
又是占课。
虽然明知道高二的近义词就是艰苦,楚尹尹还是不由得狠狠叹了口气,一个用力,手里自动铅笔的笔芯“啪”的一下折断。
总觉得过完一个照例非常放纵的暑假回来、进入高二以后,很多东西都变了。
而假期里风筝一般飞扬散漫的心思一时半刻又无法收回,投入到学习中去。
数学老师已经分秒必争地开始讲练习,楚尹尹垂着眼睛翻开作业本,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好烦。
“这样吧,先请几个同学来讲一讲,等他们讲完我再来点评。”数学老师用不容分说的口气点了几个班里平时学得好的男生,看着沉默的忱澈停顿片刻,“最后一题比较难,得好一点的同学来讲。”
然后他点了薛崇屿的名字。
楚尹尹顺着大家的视线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在心里不出所料地哦了一声。
不过一个半月,薛崇屿已然成为在忱澈之下的理科高手,而且大概没有多少人不服气。
而薛崇屿本人确实对数学具有某种天赋,但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勤奋——完全不掩饰的、显露在所有人眼前的勤奋。
上课积极抢答,经常单独请教老师,做各种课外习题……男生们大多文科不好,难得他对语文和英语也肯花功夫,在混乱的早读课里神情自若地读英语课文,主动和语文老师探讨作文、阅读问题。诸如此类的举动,加上他在理科课堂上一贯的高调做派,还有经常抓纪律作风有问题的同学,难免容易拉仇恨,所以有同学私下里说他装腔作势、故作姿态。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在课下他也很活泼,有很多男生经常在放学后找他打球。
楚尹尹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也会不甘心,但是说努力就立刻努力起来实在太难。
等你真正努力过就会知道,一个人的努力只会让你更加烦躁与孤独。就好像喜欢一个人,仅凭努力,怎样都是不够的。
我们都试图用努力把日子都填满,可是到最后,该来的还是会来。
长期的懒惰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不论薛崇屿行事的风格是不是过于自我以至于让人看不惯,至少他对学习的专注态度是很多人,包括她在内都难以达到的。这点她不能不承认。
何况薛崇屿还是她觉得很有意思的人呢。
楚尹尹定了定神,尽量不把想法往“喜欢”两个字偏移,然后开始听讲台前的同学讲题。
有资格上去讲的基本都是优秀学生,就题论题讲得也像模像样。前几道题目不是很难,她仔细听了听也就明白了,关键是最后一道大题——几何压轴题,一个线条复杂的图形,配上几行不明所以的条件,是道很标准的送命题。
怀着一种万分微妙的心情,楚尹尹看着薛崇屿从后排的座位站起来,几步走到黑板前。她极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专心不要到处乱飘,却不由得想,这题他能讲好吗,让大家都听得懂的那种?能讲出来就不错了吧。
图已经画好了,当当正正地摆在黑板中央,他却没有急着做辅助线或者标出角度,反而用一种悠悠然的懒散调子开了口:“这道题呢,看上去要求的AD长度和题目给的角度条件没有任何关系,不太好找思路,所以我们必须结合图形,和以前做过的题里的一些特殊模型来做……”
条理清晰地分析完题目,把隐含的各种条件写在图的旁边,这才开始做题。
理科学霸通常自带气场,哪怕一个矮小驼背、戴着厚厚眼镜、目光常年呆滞的理工男,演算起题目时也会显得形象高大、气质不凡,何况薛崇屿这样清秀修长的男生。
楚尹尹怔怔地看着他拿起讲台上的三角板和圆规,讲完这道题后仿佛意犹未尽,又信手在黑板上画下几道同类题目的图形。白色粉笔在他手里如有神助,泼墨写意般挥洒出一长串流畅的解题过程,那些晦涩难懂的数字与符号,好像都要开出花来。
也许是阳光太好,时机太巧。
她错觉讲台上站着的那少年,每一寸棱角都在微微发光。
仿佛回到了故事初,那个站在讲台上讲述自己画作的少年。
十月末,阳光褪去了盛夏时的暴烈,落在皮肤上带来的只有微热。
后来的某一节语文课,讲古诗词鉴赏,文艺气质浓厚的语文老师讲到兴头上,提笔唰唰唰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大字:“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然后又敲着黑板问,有没有人知道王国维提出的词的三个境界。
底下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薛崇屿被点名提问,然后站起来神态自若地回答:“‘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博得一片惊羡的目光。
他们都惊叹他能完整答出这个问题,以及回答时那种自信的风范。只有楚尹尹在薛崇屿坐下后偷偷瞄了他一眼,瞥见男生唇角扬起,微笑的弧度里藏了点掩饰得很好的得意,不由得也低头微微笑起来。
都是想要掩饰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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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一点一点过去了。
日子还是那样于不咸不淡中挣扎疼痛地过着,而过着过着便会发现,其实这样也挺开心的。
在有了薛崇屿的帮助后,楚尹尹便每每能在点滴的悄然改变中觉察到自己确乎前进着的步伐。虽然还走得很慢很慢,和那些天生好头脑的人稍一努力的成果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她懂得知足。
就这样看着他,近看,远看,憧憬着,也追捕着。
她自己很想不通,明明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为什么连喜欢都不敢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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