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题目还算简单,尤其是理科,基本都在施云的能力范围之内。
这次考试的总成绩和名次在放假之前全部公布了。全班第一的秦湘林千年没变,进入初三之后,不仅仅是全班第一没变动,前三名也已经死死地被铁三角组合包揽。
唯一有点变化的,是陈銮和李清总在第二和第三之间跳来跳去。
杨钊经历了低谷之后,一鼓作气,重新杀回前五名,考了全班第四。梅超锋第五,葛恋使了吃奶的力气,总算爬到第六名。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前十名里的常客,没有黑马,没有意外。
施云倒是有不小的进步,这次她考了第十四名,冲进了前十五。
她的数学成绩破天荒地考了112分,刘老师激动得难以自已,他专门跑进教室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结果这一举动又在全班引起一阵小骚动。
施云再次被推到绯闻的风口浪尖,葛恋嫉妒得把眼睛都快翻烂了,就差没把眼珠子翻出来,可是施云这次一点也不惧绯闻,梅超锋也不敢再胡乱造谣生事。因为在这个千禧年末,刘老师终于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
刘老师的女朋友,正是梅超锋的亲姐姐。
葛恋因此嫉恨梅超锋,她亲姐姐的横空出世,夺走了她最爱的帅哥老师。
她高度怀疑刘老师是不是眼神超级不好。梅超锋长得其貌不扬 ,他的亲姐姐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去。但是在某个下午,梅超锋的亲姐姐梅俏丽来教室找刘老师的时候,她的容颜惊艳了在座的所有同学。
施云至今都记得那张天使一样的面孔。梅俏丽樱桃小口,柳叶弯眉,长发及腰,她的个子比刘老师至少高出三公分。在他们那一辈人眼里,梅俏丽绝对是美人胚子,独秀一枝。她的绝世容颜配起刘老师来简直是绰绰有余,刘老师站在梅俏丽身边顿时黯然失色。
所以葛恋后来不仅讨厌梅超锋,甚至还怀疑他不是亲生的,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单看他们姐弟俩的脸,根本不敢相信他们是同一个肚子出厂的。
梅超锋因为亲姐姐的关系有所收敛。他不再乱说刘老师跟施云的是非。甚至有时,他会阻止别人乱造谣。
可能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刘老师竟然会变成他的亲姐夫。本以为他们的师生关系到初中毕业就悄然结束。但现在看来,他们可能会一辈子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原本风趣幽默的他现在也开始变得寡言少语。他不敢在学校调皮捣蛋,只敢把所有的精力都拿来学习。所以期末考试,他以全班第五的成绩向亲姐夫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可是他依旧不敢满意,因为亲姐夫觉得他还有进步的空间。所以只要亲姐夫在,他就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心理压力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在千禧年的第一个学期末,初三四班终于由年级倒数第一冲刺到了年级第五。全班的数学成绩进步尤为突出。
郎老师相当满意,在期末总结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她不再谩骂和嘲讽,也不再说这是她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之类的话。她开始改变策略,开始鼓励大家,在最后的一个学期,一定要鼓起勇气向中考冲刺。
不过,用陈銮,梅超锋,李硕书他们的话说,初三四班本来就是天才智商班,成绩上升,称霸天下是早晚的事,他们个个都以天才自称。他们甚至用粉笔把“天才智商班”几个大字写在教室门背后。就连语文老师李老师都夸赞大家的做法很得体,在这关键的一个学期,就应该自我鼓励,砥砺前行。
但是,施云在这帮天才心中是被排除在外的。因为初三的第一个学期,她接连几次数理化不及格,已经给大家留下笨蛋白痴的印象了,所以她在理科上的失败,成了梅超锋,陈銮,李硕书他们的笑柄,她也常常被这帮天才叫做低能儿。
但是不管怎么说,千禧年的第一个学期已经完美收关了。在没有了施晓晴,马梦瑶和叶康的岁月里,施云终于尝到了独立成长的压力和苦涩。
2001年在一场大雪中悄悄拉开序幕。
新年第一天早上,施云推开窗户,看到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家乡的山河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白雪皑皑,瑞雪丰年。
妈妈说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今年中考,施云一定能考上高中。
听了这话,施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大人们宁愿相信迷信,也不愿相信真实情况。施云想起期末总结的时候,郎老师说过,只有前十名的同学才有希望考上县一中。可是自己在十名以外,机会渺茫。尽管郎老师还说,前十五名的同学,如果超长发挥,说不定也能考上,可是施云不敢有信心,超长发挥的好运从来都不会降临在她头上。
寒假在正月初六就结束了,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还是来了。
开学这天施云和秦湘林站在操场中央,等着老师来开教学楼的大铁门。
十五六岁的秦湘林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她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可恶的青春痘并没有爬上她的脸颊。她的目光坚毅,好像确定了什么目标,正在努力朝之奋斗着。这眼神,像极了曾经的马梦瑶。
施云立刻明白了,秦湘林已经在朝省重点发起最后的进攻了。
可是同样年纪的自己,还在彷徨,茫然不知所措,没有明确的目标,也不敢有凌云壮志。
依稀想起初一时候,还幻想着能超过秦湘林。现在回看当初,那真是痴人说梦。
从初一到现在,一切都在改变,一切又没有改变。学校还是那个学校,楼房还是那个楼房,李老师的两层小楼还矗立在操场的一角,朱老师的小土房还是依偎在它旁边。
可是,秦湘林早已不能和当初同日而语,三年的学习,已经让她拥有足够的勇气向着光明的前途展翅高飞了。施云却还是当初那个施云,三年的时间,几乎在原地踏步,而且越来越没有勇气面对未来。
秦湘林看出施云的忧愁,她关切地问:“施云,什么事情让你大过年的都显得忧心忡忡啊?”
施云叹了口气,“可能是来月经了情绪低落,所以会想起很多伤心往事。”
“哟,看我们施云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来,说来给我听听,是什么伤心往事?”秦湘林安慰着施云。
“秦湘林,你还记不记得初一时候的事啊?初一时候,我们才认识,彼此还不熟悉,但是经常会聚在一起聊天。那时候,你呀,我呀,葛恋啊,陈君啊,徐兰,偶尔还有张笑洁,我们时常在这个大操场上疯跑。”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每个月都要办黑板报,每学期都要开一次运动会,那
时候活动很多,我们还排练合唱,还有舞蹈。”
“是啊是啊,我们还讨论还珠格格,讨论**会不会和苏有朋结婚。”
“是啊,回忆起来都是开心往事,你应该开心才对啊!但你为什么说是伤心往事呢?”
“因为我突然发现,这些开心快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你看,楼房还是那个楼房,操场也还是那个操场,但是我们,再怎么也变不回初一时候的我们了。曾经我觉得长大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发现,痛苦和快乐就像硬币的正反面,它们跟着我一起在长大。”
“原来,我们施云是因为时光的流逝而伤感。其实你大可不必伤心,道理你已经明白了。痛苦和快乐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它们如影随形,相伴相生。其实不止我们,不管什么年纪的人,他能感到快乐,亦会觉得痛苦。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对立面的,你不必去感慨时间带走你了的快乐,只要你一直用心珍惜,不辜负你所拥有的时间,那么你就会一直快乐。哪怕在这段时间里,你经历了失败,经历了挫折,只要你认真对待了,痛苦也是一种快乐。”
施云听完秦湘林的话,苦涩地笑了笑。她的话很深奥,施云并不能完全理解。或许,是因为她一直认真对待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三年里,她成功过,失败过,快乐过,痛苦过,她用心珍惜了三年的时间,所以当三年结束的时候,她才不会觉得伤感,反而斗志满满地去迎接下一个三年。
施云想起胡冬跟她告别时,两眼噙泪的模样。他后悔没有珍惜初中三年一去不复返的大好青春。而此时的施云和彼时的胡冬,他们的感受如出一辙,当这三年时间就要画上句号时,才开始懊悔。
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也不再是三年前的天空了。施云下意识伸手去捕捉时间,松开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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