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外公

齐觞的外公原本是一所高中的历史老师，几年前到了退休的年龄就离开A市去了南方的C市，回到他小时候生活的乡下，在一所不太正规的小学教语文。

虽然薪水并不丰厚，但加上退休金和之前几十年的积蓄，生活对一个老人来说还是相当闲适和惬意。

临水村整个村子只有一条较为宽阔的水泥路，上了一个陡坡进了村，沿路很长一段主要是一家一家独栋住户。楼层普遍不高，多的三四层少的只有一层，房子之间偶尔有一些空出来的菜地或者小路。

一个村子的人大都彼此认识，一路走来不少人跟齐觞打招呼，说着放假来看外公啦之类的话。

再往里走，菜地树林竹林就多了起来，还有几片种了菜的小矮坡和几个池塘。村子最热闹的地方几乎走完了，再往前走就是高低起伏的小山和大片大片田野，这时齐觞让宋衾看位于水泥路尽头一个小屋。

那屋子面朝村里房屋聚集的方向，背向广阔的田野，上下一共两层。

门口种了各种各样的树，里面一层都凋零着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外面一层种的红梅和茱萸却全都开的很好，热情的红和温柔的黄夹杂伴生，向外伸展出各种形状的枝丫。

这些树中间留出一条不长的石子小路，通往一扇红漆铁门。一楼被围墙挡住看不到是什么样子，二楼一条外围走廊贯穿三四个房间，走廊护栏上、每个房间的窗口门边都摆放着君子兰、四季海棠、瓜叶菊之类花期在冬天的盆栽。

楼顶有大片大片的花藤像瀑布倾泻一样贴着墙壁攀爬而下，茂密的绿叶中间点缀着点点白花。花藤在走廊处被人精心修剪过，既有参差不齐的垂钓感，又空出一大片不影响房间采光。

这样的房子只有喜欢植物、有耐心又有时间和精力的主人才能装点出来，乍一看还以为走进了童话里的森林小屋。

看到这个房子的第一眼宋衾就喜欢上了它的生命力和亲近，对尚未谋面的老爷爷产生的那份警惕和忐忑也平息了不少。

齐觞和宋衾把两个行李箱放在门口，商商的狗链拴在宋衾行李箱的拉杆上，一停下来它就对着行李箱一角变换着各种姿势啃来啃去，也不嫌金属质的包角料硬得像石头一样的。

齐觞敲门，宋衾指了指房子墙壁上垂落下来的花藤，问他：“那个挂墙上的是什么花？”

齐觞抬眼看：“木香花，也叫七里香。”

宋衾笑道：“挺漂亮的，以后我也想在我家墙上种这个。”

“可以。”门有响动，里面有人正在开门，也许是被分散了注意力，齐觞下意识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花店买植株。”

红漆铁门打开，一只边牧狗狗先钻了出来，商商一看到同伴终于放过了行李箱，跑过去和那只边牧互相嗅对方的脖子。

齐觞的外公范论从门里走出来，他的身高还没有宋衾高，跟齐觞相比差得更远。皮肤很白，身材圆滚滚，戴着一副眼镜和一顶帽子，露在外面的卷发花白。

胡子刮得很干净，额头上皱纹很深，眼皮有些耷拉但眼睛很有神，眼角还有笑纹应该是个很爱笑的人。

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宋衾就是觉得，齐觞他外公就像一个小仓鼠被放大了很多倍，看着很有精神还有点可爱。

范论一看到门口两个人，先是“哎呀”一声，然后喜笑颜开的拍了一下齐觞手臂，“小包子啊你小子，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学校补课补完了吗？”

宋衾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齐觞他外公刚刚好像叫了一声小包子？小包子还是小狍子来着？他叫的是齐觞？

齐觞一句“刚补完没两天”话音还没落，范论已经兴冲冲的看向宋衾了：“小包子啊，这是你朋友吗？带人到我这儿来是头一遭啊！”

宋衾连忙说了一声：“爷爷你好啊，我叫宋衾。”

这三言两语间范论已经扒了不少齐觞的底了，看自家外公又要开始说话，仿佛把家门口当成了他经常去唠嗑的那家茶铺，齐觞赶紧把行李箱往门里推，作势要进去：“先把行李放进去吧。”

“对对对，我光顾着说了。你们先进来歇着。这些行李我来我来。”他一手拉一个行李箱，商商被狗链带着拉进去，只边牧也跟着进去了，“小包子啊你也不早点跟我说有朋友来，早说我上次去菜市场就多买点菜了。”

宋衾看他一个人拿两个人的行李，觉得这样不太好：“要不我们自己来？”

齐觞解释：“他这是欢迎的意思，如果你不让他帮忙，他心里反而会不高兴。”

看他要往门里走，宋衾想起刚才范论的话，在背后问他：“刚刚你外公说……小包子？那是在叫你吗？”

齐觞在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径直往屋里走，不过宋衾看见他的耳朵染上了一片红色然后迅速蔓延开。

所以齐觞他是脸红了吗？

这实在是太罕见了，难以想象啊，齐觞他笑一下都很难的人因为一个名称脸红了？

果然是很要面子的人。

宋衾连忙跟上去想要假装不经意的偷看一下，齐觞也加快了速度进屋跑上楼梯，宋衾一时还追不上他。上了二楼之后他打开中间的一个屋子，然后直接关上了门。

宋衾站在他房门口，盯着关上的房门笑了一会儿。

范论刚把宋衾的行李箱放进了齐觞隔壁的房间，听到声响出来，看到宋衾站在齐觞房门口，以为她好奇上二楼来看看了，于是范论把她带到隔壁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有两扇窗户，一扇面向田野一扇面向村里人住的地方。整体宽阔明亮又干净，床、桌子、小沙发之类的简单家具都有，两个角落的置物架上一个摆着一盆鹿角海棠，另一个放着迷你版仿真石鼓，床头墙上挂着一幅高仿韩熙载夜宴图。

范论看宋衾一直盯着床头那幅图，笑着解释道：“小……小衾啊？是这个名儿吧？你别介意啊，我这退休之后还是改不了这个职业病，看到哪儿空着都想给他弄个东西上去摆着，好看呐。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吧？”

虽然宋衾并不会欣赏，但是她觉得用这些东西布局挺好看的：“很有意思。”

“是吧，我就说嘛。”

宋衾他们来的时候是在下午，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范论觉得齐觞难得带回来一个客人，兴致勃勃的跑去房子背后的田地里摘花菜，说是要让宋衾尝一下他亲手种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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