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篮球赛一周下来没有结束，半决赛和决赛在下周举行，忙碌了一段时间的学生会得以喘息，在周五的下午，副会长找到了刚到教室的空。

聚餐是副会长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是部门里新老人的团建，空并不意外，这似乎是每年的传统，这一切本来交给副会长负责就好，不过这次她来是因为其他。

阿贝多和荧并不隶属于学生会，可由于空的关系，两人跟其中的成员关系甚好不提，在大大小小的活动上也帮了不少忙，这次团建副会长想要邀请两位一起参加。

空算作是双方的渠道，她这次专程来就是想要空做中间人帮忙邀请一下，这并非是一件难事，空笑了笑答应下来。

他给阿贝多发了信息，对方欣然答应，询问了时间和聚会的地点，然后称自己找不到目的地，希望到时候空等他一起前往。

回到家后，饭桌上空对荧说了这件事，大概想着这是学生会的聚会，荧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她一个“不”才吐了一半的音，而后想起学生会新生里的三人，之后的话在嘴巴里转了转，话锋一转应了下来。

周六的早晨空需要先去医院复查，荧大早就把赖床的男孩叫了起来，两人出了门，先去找了阿贝多。

此时不过十点，两人到约定地点的时候阿贝多已经等在那了，他坐在公园边的椅子上，没被身边跑过的吵闹孩童影响，独自捧读着手中的那本书。

阿贝多听到渐进的脚步声，抬眸看去，随后将手合上站起身:“早。”

“早，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我也才刚到。”

他把书收进包里，跟着二人去往医院，这时医院人已经许多，空的前面还有几位病人，几人便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之上。

荧远远见了戴因斯雷布，男人朝她示意见面，她寻了个借口暂时离开，随着戴因离开走廊，所有的声音仿佛都随之远去，喧闹的空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和阿贝多两个人。

“麻烦你今天陪我过来了。”许久空开了口，在这抹安静之中添了色，“明明来医院这种事我自己也可以的。”

“不麻烦。”阿贝多勾着嘴角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我曾说过，我的时间对你永远是空出的。”

空进去检查的时候阿贝多没有陪同，他独自坐在冰冷的长椅上，面前来往的人在眼里成为花白的残影，他放空思想，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曾经阿贝多想过无数次与空口中的妹妹见面的场景，可他未曾想过两人的见面居然是因为空的受伤，那时的荧警惕极了，不相信任何人，她就像是受伤的猛兽，瑟缩在角落舔着外翻的伤口，可眼神依旧有神，用尖锐的目光和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喝退贸然靠近的陌生人。

空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甚至见不到血，可他眉头紧锁，呼吸微弱，似是秋末的花，在冬天到来之际凋零。

阿贝多回过神，心中所有的沉重苦涩转转绕绕汇聚在嘴边成了叹息，他捏了捏鼻梁，每每想到过去的时候他就开始头疼。

那边戴因斯雷布和荧走到了供病人散步的花园，现在没有什么人，清晨的露水还留在叶片之上。

晨露之中隐隐有花香萦绕，戴因斯雷布向荧说明了当年她拜托之事，语罢许久，荧才缓缓开口:“意思就是，一切的中心都是那个叫修缘的人？”

戴因斯雷布点头。

修缘……荧知道自己的哥哥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孩，但她起初并未在意这个跟屁虫，但怎能想到这个人就是混乱的中心，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除了他。

“修缘……修缘……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能客观评价。”

戴因斯雷布无奈，他和修缘接触不多，可还是受了影响，现在荧问起的确是难为他了。

闻言荧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不再去深究这个问题而是转为了其他的。

从那段时间开始荧全身心都放在空的身上，对派蒙的寻找都是交给了戴因斯雷布，她敏锐地察觉一切似乎不仅如此，名为修缘的少年的突然出现，兀然盘踞在提瓦特上空的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力量，她应该去处理那些突然出现的麻烦，但是着实抽不开身，离不开那个没能睁开眼的哥哥，所以荧把一切都委托给了曾经的旅行伙伴。

她可以去麻烦阿贝多，但她没有，荧明白，阿贝多和她一样因为空的事心力交瘁，她无法再去麻烦一个为了哥哥做了许多事的人。

安静的花园之中，光影透过枝叶投下斑驳，荧停住脚步，她远远地看见了在这做医生的迪卢克，他正在和一人说话，对方挂着笑，一个虚伪的令荧甚至觉得反胃恶心的笑容。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找空了。”

荧转身欲离开，戴因斯雷布瞄了一眼荧目光最后停留的位置，见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他道了一声明白了，目送着荧离开了这儿，然后才走向了另一方向。

三波人，三个方向，这何尝又不是三种不同的立场呢？

等荧到的时候空正在和阿贝多聊天，她一时兴起，放轻脚步靠了过去，隐约听出两人不过聊着家庭日常。

不过她没能靠得太近，仅仅是走了几步，作为身经百战的旅行者就有所察觉，他脸上的笑容浓了些，话语里带上了孩子玩闹般戏谑的口吻:“是谁家的宝贝过来了。”

兄妹两总这样，开些孩子一样不着边际的玩笑，即使他们活了数不清的年头，但在只有彼此相伴的岁月之中，他们心中仍有一席孩子心性，且只会在对方的面前展露出来。

荧听言笑开了花，从背后环住哥哥的肩膀，笑着反问:“是谁家的呢？”

“我家的，我家的。”空握着荧的手，语气苦恼，可眉眼皆是笑意。

几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左右，他们没有选择坐车，而是散步般不紧不慢地向的餐厅走去，那儿不远，大概也就三十分钟的路程，三人也不急，边走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作祟，这条道路上恰恰经过了枫原万叶的甜品屋，仅隔透明的，薄的玻璃，两人擦肩而过，空被阿贝多遮住了视野，而枫原万叶被客人挡住了个严实，不过在空走过去的瞬间，枫原万叶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往外看去，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看到了一抹金。

那抹金太过于刺眼了，即使被挡住也掩不去它的颜色，枫原万叶定睛看去，想要看清楚那是不是自己心心恋恋的人，可他没能成功。

他似是丢魂一样盯着窗外的方向，那已经没了空的身影，可他仍然倔强地想从层层人间看到什么，一直等到五郎叫他才堪堪回神，可即使投入了工作之中，枫原万叶却还是在意那抹金。

一行人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副会长定了个包厢，安静有独立空间并且环境好，大概也是考虑到了部门里有几个孩子不喜欢太多陌生人。

她推着三人入了座，菜都是先前讨论好了来点的，几人刚刚坐下，魈等人就推门进来，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空，还有空旁边的阿贝多。

他们的位置在副会长的旁边，而副会长挨着荧，也算是离空很近，几人坐在不大的空间里有些难受，大概是没有人带头聊天，每个人都独自低头看着手机。

菜上了许多，但人还没来齐，空和副会长一看群里发现有些人说自己找不到位置，二人和另外几个负责人准备出门接人。

等他们前脚出去，后脚包间里的人居然都零零散散地出去透气，原本快坐满人的包间里顿时只剩下零星几个，尤其是挨着近的这几人，氛围更是尴尬。

荧撑着脸看手机，刷着无聊的视频，明明身边还有别人却仿佛周围没人一样，唯一的交集只有阿贝多。

这气氛太奇怪了，压抑得让留在包间里为数不多的学生都走了出去，这会房间里真的就只剩下几位老熟人了。

虽说是熟人，但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能说，荧暂时坐到了空的位置上，和阿贝多聊起了天。房间里太安静了，两人的话题自然被三人听的一清二楚，荧说了一些在提瓦特的事，她的声音很轻，似是刻意去压着，可还是如同重锤一样砸下来。

“然后很少，但真的有时候我有幻想过跟空一起留在那。”荧靠着椅背，看起来有些累了，“我们以前的旅行也接触过很多，知识也好，人文也好，朋友也好，但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时它们都只是我跟哥哥旅行途中的一个歇脚的地方。”

“但提瓦特不一样，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哥哥。”

那里留给他们的羁绊实在太多了，它就是蛛丝，无论风吹雨打都难以断开，把一切看起来有关的与无关的都联系在一起。

在曾经的旅途中，空曾对荧说——

“不要去留恋，如果你对一个地方投入了太多的情感，那离开之际你就会痛苦无比。”

他告诉荧，他们是旅者，是无法被关住的空中飞鸟，是无法被拴住的两颗落星。

可最后，空不是对这个大陆投进了太多的情感了吗？不是被千丝万缕牵制住了明星飞离的速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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