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迪加不缺少暴力、欺骗、争夺、杀戮,以及以这些为核心的都市传说。作为军团首领的卓娅自然对这些事见怪不怪,毕竟其中大部分故事就与军团有关。而当不被她所重视的问题找上门时,她才会开始将视线放到更远更黑暗的地方。
卓娅见过的大人物不少,但像科希这样年幼的领袖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当守卫们把她推到她面前时,她还以为又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在玩什么首领游戏。这样的儿童在辛迪加简直数不胜数,哪怕是军团,也没有能力去保障他们最基本的安全。而当科希脚下的黑暗领域展开时,卓娅也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潜力与杀气。带着浓重黑眼圈的金色瞳孔瞪着眼前的狼王,科希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叫什么名字?”卓娅问。
“科希。”科希回答,声音低沉沙哑。
“你就是「流浪儿」的首领?”
“算是吧,不过如果你要问的是流浪儿袭击军团的事,那不好意思,那不是我指使的,是有人拿着流浪儿的徽章到处惹是生非。”科希冷笑一声,“不我觉得他们不错,我对军团没什么好感。而且看来他们造成的麻烦不小,竟然惊动了卓娅。”
“有意思,你既不承认流浪儿的事情是你指挥的,又觉得他们做得好。”卓娅笑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换成黑帮不是一样的道理。”
换做其他人敢这么嚣张,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科希自身的无形威压又让周围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厄尔希手杖点地,想要上前。卓娅一抬手,示意他原地别动。她站起身,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不可貌相的孩子,仔细想想,赫罗和她好像差不多大,二人的脾气秉性却相差甚远。卓娅能感觉到身后不断扩大的黑影,以及冷冽如霜的刀锋。她蹲下身子,拿出了一个柳橙:“拿着它,走吧,保你能安全回去。”
“我不需要。”科希果断拒绝,威压进一步加强,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相信我,你会需要的。”卓娅把柳橙揣进科希的口袋里,所有人都做好了射杀科希的准备,而卓娅抬眉流露出的无形的命令,对科希施加了畅通无阻的一次性通行证。
科希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既然卓娅没有为难她,她自然也不会动手。她一直后退到门边,才收回暗影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卓娅叫住科希的那一刻,阴影再一次开始扩散。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你的评价,我觉得很有参考价值。”
科希侧过身子看她:“你想做英雄,我看你不过是佣兵。”
科希说完就离开了,卓娅压住团队的怒火,重新坐回位子上,全无轻松的感觉。久久的沉默后,她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傻孩子,我可不是想做什么英雄......”
科希走出军团的据点,阳光劈头盖脸向她照来,搞得她急忙挡住脑袋跑到阴影底下。她靠在墙边喘气,感觉自己差一点就瞎了。她靠在墙上缓了一阵子,顺便思考会是谁打着流浪儿的旗号到处惹是生非。想了不到半分钟,她就放弃了。异能带来的副作用让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焦躁懒惰,她的阴暗面会随着自己的能力与领域的扩大而扩大,最终让她变成一个能动却懒得动的“废人”。她还要保存体力和意识回到自己待的地方,辛迪加这破地可没计程车。
她放眼老旧的街区,孤寂和理想破灭后的绝望感沉淀成冷漠。她不喜欢狭小的空间,可是等到她真正放眼世界的时候,却是与被困在狭暗空间一样的感觉——窒息感。她感觉大量的空气顺着口鼻闯入她的大脑,让她的思考变得空洞。光芒让她双眼失去光泽,让她的行动变得迟缓。辛迪加大人们的口令与异能带来的副作用缠绕着她,深入骨髓。她时常会像个抑郁症患者一样,却没有医生能治她的病。她就这么在辛迪加游荡,从大人手中的工具,再到独自行走在阴影下的飘落昏沉的树叶。孩子可以哭,可以随意流泪。可是她再怎么低落,也没有眼泪可以流露。她只有一个蓝色(blues)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那种感觉在她听到酒吧中那些听上去歪七扭八的歌时就会涌上来,她听大人们管那叫blues,那感觉很奇怪,既让科希觉得又怨又悲伤,又给她旷远自由的气息。
她把那种感觉叫作“蓝色”,也把自己的色调设计成了深邃忧郁的蓝色。
科希算是比较成熟的孩子,这一切都由辛迪加的环境一手促成。不成熟或者没有本事的孩子,都成了沙泥。尽管成熟,但科希终究还是孩子,所以那种随性的心境在她的思想里挥之不去。既然我可以,那么为什么不去做。从一开始大人的利用,到自己的主动出击,她用阴影做笔墨,在辛迪加的传奇名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可是时间过去,她发现辛迪加依然是那副鬼样子,她的所作所为终归是小打小闹,掀不起大风浪,或者说根本没起到作用。她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军团首领,耳边是她君临天下的传说。科希开始意识到自己会长大,然后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拥有暴力、操纵暴力的大人,以暴制暴,换不来真正的平静。
辛迪加是一潭死水,一团烂泥,不论怎样努力都没办法改正它深入脊髓的诟病。从市政府向当地领头的势力妥协时,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狡诈的政客滋养肮脏的政治,靠着欺上瞒下与阿谀奉承维持着经不起推敲的系统。把辛迪加彻底当成烂摊子处理,狄斯城繁华,而辛迪加则是其身上的一颗毒瘤。明明一体,却宛若两个世界。狄斯城能够靠钱与权开辟道路,在辛迪加只有暴力,一个暴力推倒另一个暴力,无休止的暴力。
科希也曾是受害者和施暴者,而现在她看到了辛迪加永无宁日,看到了希望在这里闯出一片天的人,甚至改变现状的人,很可能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她感到无力,也没办法逃离这里。她累了,乏了,厌倦了。她留下了那个鬼脸标志,作为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浪儿」的信标,任凭谁去拿它做事,随便什么事。
一系列的回忆让她的神经叫苦不迭,她又想起卓娅来。恍惚中,她拿出口袋里的柳橙,用它挡住头顶的太阳。虽然没有光,但科希就是看它不顺眼。莫名的焦躁感让她对这个橙子产生了厌恶。她把橙子放到了染缸里,把橙子泡上墨色,再晒干。在确定不会弄脏衣服后,科希又把它揣进口袋里。虽然过程复杂,但这让科希感到闲适与放松。她没办法熄灭太阳,那么就熄灭眼前的橘色。
科希躲在画布后面睡觉,任凭丽莎讲的再怎么精彩,她也完全不理。而当丽莎让底下的学生们自由发挥的时候,科希睡得更香了。
“那个,科希,醒醒,丽莎女士往这边来了。”一旁的开尔文试图小声叫醒科希,但她正常说话声音都难以捕捉,小声说话更是细如蚊鸣。
“叫她离我越远越好。”科希咋吧了两下嘴,丽莎走到她跟前,想起之前科希因为厌惰情绪伤人的事情,也不打算和她多说。她看了一眼科希的画作,简单的线条,胡乱来的色彩,要是好好弄弄,说不定能是个极好的抽象派画作。倒是画上那个被涂黑的太阳引起了丽莎的注意,其他地方科希都懒得管,唯独太阳被她涂黑了。
丽莎知道有些人会执着于某一件事,因为那能让他们感到放松,让他们闭塞的内心感到舒展,不论那事是否麻烦。科希虽然表现得像个抑郁症一样,但丽莎确定她没病。
她看着那个黑色的太阳,拨通了局长的电话。而科希听到了局长的名字,自知要有麻烦事找上自己。但她也没办法,随意干脆就这么迷糊着,直到局长把她拽进那个充满灯光的屋子。
科希的入狱照还没拍,原因是当时灯光一开,她就下意识保护自己,用阴影把所有的发光设备全都摧毁了。这一下不仅拖延了禁闭者们的入狱照流程,也乐坏了菲。科希还经常旷掉局长给他们安排的文化课,出勤和派遣任务她也经常迟到,或者干脆不来。不是躲在某个黑暗的地方,就是窝在自己的房间一动不动。局长觉得科希已经在助长一种不良的风气,所以打算亲自出马,让科希“伏法”。
“照完了吗?”科希用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挡住半张脸,灯光的照射直让她想用阴影将整个屋子一扫而空。
“好了。”局长把照片洗出来,递给科希,“看看怎么样?”
科希探了一眼:“一般。”
“好吧。”局长耸耸肩,把照片放到了桌上。只一个转身的工夫,科希就走到了房间外的拐角。
“科希......”局长刚开口,却被科希的手势打断。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请你离我远一点。”科希说完就离开了,局长无奈地舒了口气,打算先把照片给她登上,至于审讯,等到她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科希正准备回房间歇着,却遇到了卓娅。这两位领袖如今在管理局的走廊见面,颇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水有相逢的感觉。
“哟,科希啊,这是干嘛去。”
“睡觉。”科希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就要走。
“我给你的柳橙呢?味道怎么样?”
“烂透了。”科希不假思索,“酸到掉牙。”
“是吗。”卓娅笑了笑,“不打扰了。”
身后卓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科希也懒得管。一看到卓娅,那些破事就又马上涌上来,让科希头痛欲裂,让她愈发焦躁。她回到房间,躺到懒人沙发上,桌子上的柳橙还放在那。有些口渴的科希看到它,不自觉地开始流口水,哪怕它的皮现在是黑色的。科希起身剥开了它,不论她怎么抹黑柳橙,它的果肉却永远是橘色。科希咬了一口,意外的甜。
半黑半黄的皮被扔在垃圾桶里,科希重新躺回沙发上,任凭甜甜的感觉按摩她的味蕾,侵蚀她的牙齿。她摸起手边的遥控器,蓝色的感觉从音响里飘忽而出。她慢慢睡去,和着blues,做着怨与忧郁的梦。
“今天我心情有一点烂烂的,可是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
好像有一些悲伤的征兆,可是病因不知道。
我只想哭只想哭我只想哭
我只想哭只想哭我只想哭
我只想哭只想哭我只想哭”
——陶喆《黑色柳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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