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日,大吉,宜嫁娶。裕昌和霍不疑大婚,虽筹备得有些仓促,但也是极其隆重的
裕昌拆封了自己早前封在箱中的凤冠嫁衣,这还是霍不疑那时为她准备的。程少商七月间就生下了一个白胖的男孩,袁家上下自是欢喜。袁善见把程少商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生怕她哪里不舒服了,程少商是好说歹说袁善见才答应她提前出月来参加婚宴
“嫋嫋,其实你该再歇两日的”
“我的身体倍好,大夫早就说可以出门了,是袁善见一直关着我不让我出门。而且那么大的事情,他愣是瞒了我好几个月,说是怕我动气伤身”
“是我嘱咐他的,也是考虑到你的身体”
“我知道,不然的话早就和他吵翻了”
裕昌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端坐在菱花铜镜前。任由程少商的五指在她的发间穿梭,梳好了一个完美的大婚发髻,程少商接过阿素手中的凤冠为裕昌戴上后,笑着道:“阿姊,你看真美,到时候一定能把霍侯迷的神魂颠倒”
“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日子反正都要过下去”裕昌扬起一个标准的完美微笑
程少商敏锐的感觉到,和那一年她与裕昌玩笑时话中的柔情羞涩不同,今时的裕昌更像是一团死灰,风吹吹就散了,她轻咳一声,又笑道:“总之,这一回定是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程少商虽是笑着,但裕昌依然从她眼里瞧到一抹担忧。裕昌拉住了程少商的手,笑盈盈地说道:“嫋嫋,我啊见色起意,我才不舍得把貌美如花的霍不疑让给别人呢。从今日起,都城所有女娘的梦中情郎,归我所有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如当年裕昌对霍不疑的调戏
“公主该出发了”
程少商陪着汝阳王夫妇将送至汝阳王府大门前,程少商突然恹恹地拉着裕昌不肯撒手
“怎么了”
“阿姊以后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阿姊了”说完蹬了一眼一身红衣玉树临风的霍不疑
“傻话”
霍不疑则莫名其妙地收到了程少商仇视的眼神一枚,梁邱飞急急地附在霍不疑耳边说道“少主公,在等下去,可就要误了吉时”
于是霍不疑轻咳了一声,眼神望向一旁的袁善见,对方立刻会意,冲出人群硬是把程少商恋恋不舍的手,给拽了回来
裕昌坐上花轿,十里红妆,簇拥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霍府去
霍不疑终于牵着裕昌的手,历经了一道道繁复的婚俗,入了洞房
本来婚宴上还应该有霍不疑给宾客敬酒的,可文帝见他的好大儿好不容易成婚了,洞房花烛夜,正是给霍氏开枝散叶的好时候,哪能被打扰。于是只让霍不疑敬了几桌比较重要的宾客,就命他回去陪裕昌
霍不疑在院外见到了等在一旁的梁邱起问道“有谁在婚房里”
“县主在”梁邱起恭敬的回答道“准备的吃食,少女君和县主都挺喜欢的”
“那就好,阿起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梁邱起静静的看着霍不疑离去,梁邱飞却突然探头探脑道“少主公他,开心吗”
梁邱飞的脑袋立刻就享受了他阿兄爱的关怀,“开心,不然你早就被少主公发现,赏军棍了”
“哦…”
霍不疑还未进门就听见了裕昌和灿灿的笑闹声,他推开门一看,两人坐在榻上翻花绳,灿灿见霍不疑来了,笑着跑过去喊道“阿父”
霍不疑抱起灿灿看裕昌还穿戴着出嫁时的衣裳,皱着眉说道“这冠和衣裳都挺沉的,我不是吩咐过她们,等你进房就为你换下吗”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想给你瞧瞧”裕昌站起身来,拖着衣裙转了个圈
灿灿高兴的拍手,大声说道“阿父,阿母好好看”
裕昌身穿云霞五色云纹婚服,一头乌发尽数绾起,两边插的凤凰六珠长步摇,更是汝阳老王妃的陪嫁,十分华美精致随着她莲步慢移摇曳生姿,熠熠生辉。
“好看”霍不疑情不自禁地呢喃道,他的视线落到裕昌脸上,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把原本平日里简静与清美,变成了让人失魂的娇媚。
“美的不可方物”霍不疑不禁都看呆了,迟迟挪不开双眼
灿灿想起今日外大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打扰阿父和阿母,于是拍了拍霍不疑,待他把自己放下来,行礼道“阿父,阿母,灿灿先告退了”
裕昌浅笑道“好,早些休息。阿奴照顾好县主”
待灿灿走后,裕昌才捶着背,来到妆台前。自己动手卸下了簪环首饰,只是这冠太沉,她拿了好几次都使不上劲,正要再试一试,霍不疑握住了她的手,将冠取了下来。又取过梳子为她梳通头发,从前霍不疑也为她梳过妆,所以做起来不是很生疏
“嫣嫣,你恨我吗”霍不疑一点一点地替她梳着头发,低声徐徐道“恨我,用权势把你困在我身边”
裕昌停下了摘耳坠的手,心内仿佛被秋风打着,沙沙的酸楚。便想说什么,可微微张了唇,却连一声都发不出,只好重新刚刚的动作。
霍不疑见裕昌并不应答,苦笑了一声“还是恨的,恨我的权势,把你变成了霍不疑的新妇”
裕昌放下手中的蝴蝶珍珠玉珰,望了一眼那上头闪耀无比的珍珠,海珠难得。还是那一年,明明是在杏花别院说的玩笑话,霍不疑却在大婚前,真的为她寻来了两颗上好的海珠,打造了这对玉珰,让她在成婚时戴上。如果那时他们就成婚了,可惜没有如果。裕昌定定望向霍不疑,“子晟,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说完裕昌便站起身离开,被霍不疑搂住腰,他垂着脸,静静道“可我总在想如果那时我们就成婚了,今日你该叽叽喳喳的向我诉说这一日你有多辛苦;与程娘子想了多少有趣的法子捉弄我;问我婚宴上有没有你不知道的好玩事;有没有向当初说好的那样,让五皇子喝的横着出大门。而不是今日这般的沉默相对”他越发搂紧了裕昌的腰,埋着头,悲声道“嫣嫣,在西北的这几年,我没有一日不活在悔恨之中。我知你最恨被抛弃,可我还是选择了令你最痛的方式去伤害你”
裕昌的眼中闪出了泪花,安慰地抚过霍不疑的头,听他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子晟,我从不怨恨你”裕昌的声音极低,却一字一字清晰入耳“我为心之所向不顾一切,你也是为心之所向舍生忘死。但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对方,要事事以自己为先,以自己为重。我若只因为没有被选择就怨恨,那世间需要怨恨的事情太多了。”
裕昌温柔地搂住霍不疑,神色温柔而坚定得不可抗拒,“文嫣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霍不疑泣不成声,少时坎坷,在外与姑母相依为命流浪两载。入宫之后,也曾因身份问题,被人欺辱。有人曾赞过他,心性之坚,常人难极。他很少哭,真的很少。他伏在裕昌的怀里,这样无声哽咽,肩膀用力地颤抖着,而裕昌的手稳稳地搁在他肩上任由泪水静静滑落,“子晟,没有权势,你的血海深仇如何能报,没有权势,你如何将身边的人都护住。拥有权势方成就了今日的你我”
“嫣嫣,这样的一个你。让我如何舍得,如何能放下”霍不疑将喉间的悲戚死死压住,“我想过放手,想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所以在西北我一听到你有意择婿的消息,我抱着希望你幸福和自由的想法,寻上骆济通用她做挡箭牌,好让陛下放心不会阻拦你择婿。可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选的郎婿只是个小官,又要跳过定亲和他尽快成婚时,我又是满腔怒火,只能发泄在战场上”
裕昌看着眼前狼狈又无助的霍不疑,她的眼尾泛起红,只余心疼,用力地搂紧了怀中的霍不疑,抚着他的头,听他低笑一声继续说道“我不止一次的高兴过,陛下看不上你选的郎婿,将他外放出去。回到都城遇见你的那一刻,我拼命地忍着,克制着。可所有的一切在看见冯骏与你亲近时,通通都被击溃了,我发疯似的嫉妒,我想让你只属于我,让一切回到从前,为此做什么都行,真是太讽刺了”
“子晟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但也没过去。终究是我使尽卑劣手段,让你必须选择我”霍不疑松开手,缓缓站起身“我去外间睡,你早些休息吧”
“子晟…”裕昌牵住霍不疑的手,不让他离开
“嫣嫣你不怨恨我,但你也只想做好一个霍氏女君,而不是霍不疑的新妇。你可以一丝不苟地打理家事,照顾我的起居,甚至生儿育女,因为这是你应尽的责任,而不是你愿意”
裕昌缓缓的松开了手,她无法反驳,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在是年少时的相知相许,而是多方面无奈、利益、喜欢的结合,简单来说并不纯粹了。所有的道理她都懂,也能这样劝自己,可真当需要自己坦然相待时,总有些束手束脚。是不爱吗,若不爱便没有今日的不怨,因为爱包容他所有的一切,他的好,他的坏。一如他今日愿意尊重自己,等着不知何时才能放下的心结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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